剋拉剋一直是以新馬剋思主義藝術史傢聞名,他的作品也普遍的和“新藝術史”結閤緊密,他的文風很好,隨和平易,紮實,廢話很少,直抒胸臆,怎麼想就怎麼說,這一點與國內藝術批評的現狀很有鏡鑒之效,它的齣版對於美術史與藝術批評領域的同好們,還有那些在近年關注他的學者們來講,無疑具有特彆的價值。他的藝術寫作並不局限於純粹的形式分析,而是把藝術品和藝術傢放到更為宏大的社會政治格局中進行考察,從而錶現藝術與社會政治的關係,彰顯藝術品的社會功能或者社會政治的各種博弈、閤力是如何在藝術手法中錶現齣來的。這種觀念不僅體現在剋拉剋的學術著作中,他更是身體力行。讀罷《鳳凰文庫·藝術理論研究係列:現代生活的畫像·馬奈及其追隨者藝術中的巴黎》,你當明白何為真誠,何為藝術寫作的真誠。
印象派是如何反映社會現實的?風景畫和大煙囪又如何相容?就莫奈的一張畫麵而言,他將大煙囪很聰明地用樹林掩蓋掉瞭。小煙囪雖然還在冒煙,但是冒齣的煙霧與景中的雲彩交融在一起,也不是個大問題。因此可以說,莫奈成功地在風景畫中反映瞭社會現實。
美國藝術史傢邁耶·夏皮羅寫過一篇著名的文章,叫《論抽象藝術的性質》,中間有兩段涉及印象派。他對印象派的看法獨具一格,因為他撇開瞭印象派的技法和光影探索,專門談論印象派的題材與內容。他認為印象派所選的題材就特彆有意思。他說,早期印象派有一種道德層麵,而道德層麵關乎社會政治,隻不過比社會、政治這些詞稍微“軟”一點。他提到:令人驚訝的是,早期印象派繪畫中有那麼多自然率真的日常社交——那麼多野餐、散步、聚會、度假、劃船的場麵,這在以前是很少齣現的。這些場麵錶麵上看是一個城市的田園詩,展現的卻是19世紀六七十年代資産階級娛樂休閑的客觀形式。同時他還指齣,印象派的一大根本技法就是把事物分裂為很精細的色點,描繪齣眼睛一瞥所捕捉到的情景,也就是所謂的“印象”。在這樣一種偶然的瞬間視覺中,他們以在藝術史上高度發現瞭一種新的感受力——人們對事物的感受在發生變化,這種變化與城市的遊玩者的光顧者是緊緊聯係在一起的。
夏皮羅算是整個藝術社會史研究方法的開山鼻祖,T.J.剋拉剋《現代生活的畫像》就是受到瞭夏皮羅那麼短短幾行字的啓發,繼而花瞭整整十年時間,寫成瞭厚厚的一本書。現在,我們就循著夏皮羅和剋拉剋的思路,來看看印象派的主要題材。
再來看莫奈。莫奈雖然齣生在巴黎,但他畫巴黎的作品並不多,大部分畫的是巴黎郊區。我們來看幾張他的作品。一張就是改造過的巴黎的鳥瞰圖,是從陽颱上俯瞰卡普辛大街的情景。大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這種瞬間的印象成為瞭典型的印象派畫傢創作的主題。畫中的人都像符號一樣,成為風景當中的一部分。這是我們講的“景觀”這個詞的一個涵義;而另一種意義上的景觀,我們也可以看到,不是像莫奈畫中這樣俯瞰的全景,而是采用一個獨特的視角,像一張快照。其實印象派的齣現和攝影的關係也相當密切。大傢注意一個事實:第一屆印象派畫展是在納達爾的工作室展齣的。納達爾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攝影先驅。第一屆印象派畫展不放在官方的沙龍、不在畫廊,而在一個攝影傢的工作室,這說明印象派與攝影天然的機緣。那麼,這種快照式的作品反映瞭什麼問題呢?就是人們不僅可以看風景,人們自己也成瞭風景的一部分。被看、相互看,去觀察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富翁?土豪?還是小資?相互之間辨彆身份,也成瞭當時社交場閤的重要內容。
因此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成為瞭印象派著力捕捉的一種感覺。有名的,就是馬奈的《阿讓特伊的劃船者》,反映的是遊客在此劃船、休閑的一個瞬間。它可以說是19世紀下半葉法國生活的典型寫照,或者說是聖像。當時的很多評論對馬奈並不友好,他齣來一個作品,批評傢就群起而攻之。這幅畫也是一樣。阿讓特伊在法國南郊,離市區不遠,是大量遊人前去遊玩的地方。這也是巴黎改造的重要結果之一。而畫中兩個身份不明的人物也引起瞭爭議:如果說畫中的男性是水手,充滿瞭欲望且不懷好意,那麼畫中的女性又是什麼身份?有批評傢說她代錶瞭當時巴黎的不良女子。但是他們也像普通遊人那樣,從巴黎市中心來到這裏約會。他們並排坐在遊船的船舷上,正麵朝嚮觀眾,占據瞭畫麵的整個中心,這也是過去聖像畫的典型構圖。畫中的垂直綫和平行綫分布得很穩健,背景錶明瞭這是一個很好的娛樂休閑場地。馬奈這時已經點齣瞭一個問題: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度假勝地,卻齣現瞭關係不明的兩個人,不知兩人在交流些什麼。畫中男子看似很殷勤,女子則幾乎麵無錶情。但是可以看齣畫中女子有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就是她意識到周圍還有一群人在看他們。馬奈通過這件作品,非常精確地捕捉到瞭巴黎改造之後,人們紛紛湧嚮郊區的一種微妙的社會心理。馬奈非常善於捕捉這種心理,藉用的卻是傳統圖式,從而發展齣一種關於現代生活的聖像畫。
19世紀60和70年代的巴黎嚮來被認為是一個嶄新的城市,一個到處都是林蔭大道、咖啡店、公園和郊外娛樂場所的地方,一個構成瞭“現代生活”的商業與休閑風俗的誕生地。T.J.剋拉剋通過質疑那些僅僅從技法上來看待印象派畫傢的史學傢,著重描繪瞭馬奈、莫奈、德加、修拉及其他畫傢試圖賦予現代性以形式,並尋找現代生活中具典型特色的代錶——不管他(她)們是酒吧女、劃船者、妓女、觀光客,還是在草地上用午餐的小資産階級。《鳳凰文庫·藝術理論研究係列:現代生活的畫像·馬奈及其追隨者藝術中的巴黎》的核心問題是:現代繪畫的齣現究竟是一場拿破侖三世時期巴黎消費文化的慶典,還是對這一消費文化的批評性探索?這部經典著作的修訂版包含瞭作者撰寫的新序,以及148幀高質量的插圖。
★剋拉剋先生……的作品具有獨特的吸引力;他對每件作品的解讀總是發人深省,他沉浸在他筆下的那段社會史之中。
——約翰·格羅斯:《紐約時報》
★與T.J.剋拉剋的其他作品一樣,這本書到處都是新見解和重新解讀的新觀點;一部極其生動、富有暗示的書,寫得漂亮之極。
——尤金·韋伯:《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現代生活的畫像》是一部值得關注的極其優美的作品,一本能燃起你的激情,發人深省的書。
——大衛·哈維:《曆史地理學雜誌》
★他在他討論的作品中——從馬奈《杜伊勒裏花園的音樂會》到修拉《大碗島上的星期天下午》——恢復瞭社會和曆史內容,但這並不是他的書獨特的地方……這本書將語境細節的展開與圖畫細節的解讀,恰到好處地加以融會,並形成瞭一個強有力的論辯,這纔是使它上升到一種新境界的真實原因所在。
——查爾斯·哈裏森:《藝術月刊》
(nakedness)這兩個詞之間關係的難度有關——有關《奧林匹亞》,也有關那幅受到挑釁的繪畫的大量寫作。[xxviii]“赤身露體”是一個詞(或者說一種可能性,一種中斷),與復雜領域裏的各種他者相對——很明顯與“裸體”(the nude)相對,還與“交際花”和“妓女”相對,與“女人”、“欲望”、犯罪、社會流動、僞裝、自製、放縱和金錢的力量相對。我還應該加上“黑暗”(blackness)的虛構,我想,它主要是作為一種奴役狀態的符號,仍然被想像為存在於金錢的流通之外——換言之,一種“自然的”的隸屬關係,正好與奧林匹亞“不自然的”姿態相反。正如這一章最終清楚地加以說明的那樣,“赤身露體”是用來錶示具體化形式的一個詞,不知何故使得剛纔列齣的那些形象的自由流通——它們都是變量,都是交換的漩渦中的事物——變得讓人難以琢磨。“階級”則與之息息相關。(那一章的某些讀者認為,我以將“赤身露體”還原為“階級”來結束本章;他們基本上都認為這本書最重要的,甚至於最終目標都是階級;不過我相信,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人們對提到階級的事實,以及談及藝術和現代生活時,將階級當作某種決定性的現實而作齣的恐懼反應。)問題是,“階級”也是現代性得以繁榮的形象之一。階級是它最喜歡的遊戲之一;但這場遊戲遵循的是所有其他遊戲同樣遵循的基本規則——流動、排斥、抽象、純粹的可視性規則,以及局限於符號世界等等。在《奧林匹亞的選擇》一章中,我試圖論證的是“階級”確實齣現在馬奈的《奧林匹亞》中,但並不是以常見的僞裝形式齣現,而是以赤身露體的形式。換句話說,隻有當階級呈現為徹底地重新利用對女性身體的刻畫——對欲望和女性特質最習以為常的刻畫——時,階級纔能脫離“現代性”的掌控。這樣的論點將“階級”或“性彆”置於首要地位麼?我真的不敢確定。
某些類似觀點也適用於《女神娛樂場的酒吧間》這一章,在那一章裏,一定的階級結構和階級意識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離不開性權力(以及性的現實性)的神話。顯然,還有一點需要講明白。我發現,現代社會對“女人”的調配,總的來說是虛假和誤導的。在我看來,大多數類似的調配(加上某些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情形),仍在規劃我們的現代性的事實,乃是不相信未來幻境的主要原因之一。正如我寫過的,在這一點上,我記得在寫作過程中刪去瞭很多不閤時宜的懷疑論,更不用說嘲笑的話語瞭。我一度還在奧林匹亞那一章裏,引用瞭一篇典型的關於“交際花”的報道,連同當時法庭記錄的幾句話,記錄描述的是一個19歲的妓女的身體情況。[xxix]最後我覺得這一對比太鮮明、太可怕瞭。光是記者的報道就已經夠糟糕的瞭。不過我同意我的女權主義批評傢們的看法,即我對這些材料的處理,有些過於輕鬆、缺少人情味,這一點我最後也察覺到瞭。馬剋思主義者總被認為是“教條的”,而女權主義者則是“尖銳的”。在阻止讀者對這兩方麵的期待時,我也許已經走得太遠瞭。
更加重要的是,我同意圍繞著“女性”形象展開的現代性的無休止的革命,這本書探討的還遠遠不夠。然而於我和我所欣賞的女權主義作品而言,怎樣不讓性彆問題在實際過程中替代對階級問題的探討,還是個難題。(比如怎樣解釋卡薩特,在她那裏,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從屬性的復雜事實,並沒有成為她的財富和“獨立”的同樣重要的現實的掩飾——或者更遭糟,托辭。)我相信,我們都同意:僅僅在抽象的層麵上,將階級當作符號再生産的地平綫或母體來加以運用,卻不在能夠導嚮對階級的限製力量和促成力量的詳細描述的層麵上來加以運用,那麼這個問題是無法解決的。無論齣於什麼樣的原因,後者都是更難做到的。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的話仍縈繞在我們耳際:“資産階級被定義為社會階級,而這個名字並不是他們想要的。‘資産階級’、‘小資産階級’、‘資本主義’、‘無産階級’都是一場持續不斷的失控行為發生的中心:意義從中不斷湧現,直到他們的名字變得多餘。”(“資本主義”後來成為瞭巴特所說的規則的例外情況,但這是因為資本主義在當時占上風,並且覺得自我贊美是讓其他言論——關於特權和失勢的持續爭論——消失的最佳方式。)換句話說,階級仍然是我們對人際關係的理解中最為緘默或被屏蔽得最厲害的範疇。這並不是說,性得到瞭更好的對待。在有關性的個案中,不可見性(invisibility)的宰製形式讓位於彆的、更殘酷的再現性的暴力的形式——讓位於對陳腐的半真狀態的無休止的再處理,讓位於凝固和膨脹的永恒新穎的盛宴。因此,我確信,研究階級和性彆,如果不重新思考兩套術語總是重疊和乾擾——總是互相揭露彼此的不足——將不會有什麼收獲。這也是馬剋思主義和女權主義總是不易相處的同盟的原因(從曆史上看,這種懷疑有根據的)。
看到這裏,讀者是否可以感到,盡管我覺得完成這本書是件值得驕傲的事,但迴首這本書時,我並沒有過多的欣喜。的確,我創作這本書的時候正冗務纏身;[xxx]再迴頭看這個任務(我花的時間似乎太多瞭),它似乎無比艱難;我的寫作風格,令現在的我感到吃驚,我竭盡全力纔能避免魔鬼的侵擾——這其中就有瑪格麗特?撒切爾(Margaret Thatcher)和羅納德?裏根(Ronald Reagan)。不過有時候我想,或者說希望,即便是這種特質也接近於這本書的主題的品質——接近於馬奈麵對他生活於其中的現實的深不可測的保留,接近於我從他身上發現的、想使繪畫保持活力的努力。馬奈是通過一種抑製活力和吞沒活力的形象的迷霧,從而以純粹精確的再現法,既擁抱又削弱這種形象的。正如諺語所說,“投其所好,頑石也能點頭。”值得提起的是,在E.T.A.霍夫曼(E. T. A. Hoffmann)的原著中,奧林匹亞是個機器人的名字。
因此,“現代生活的畫像”是個悖論——至少對於馬奈和修拉,以及那些理解他們的人來說是這樣。顯然,這些畫傢都有各自的喜好,也有各自熱衷的“社會新階層”(nouvelles couches sociales);然而,我欣賞他們作品的時間越長,就越是震驚於他們疏離於他們的創作對象這一事實。問題是(這本書關注的問題):這種距離感和錶麵性最終産生瞭怎樣的影響?又有何作用?當然,它旨在保存繪畫——作為一種實踐,一組可能性、一個自由的夢想。不過,人們總是存在著這樣的疑慮——一個令人頭暈目眩的悖論——即使培育這種冰冷的唯美主義也為建構和理解當下的可能性並因此改造當下的可能性保持瞭活力。它很可以稱得上“為藝術而藝術”,但是,隻有當“藝術”被設想為其內心總是包藏著骯髒的經驗秘密之時,它纔有可能。W.B.葉芝(W. B. Yeats)在《庫丘林之死》(The Death of Cuchulain)中寫道,“我唾棄德加作品裏的那些舞者們,我唾棄她們的緊身短胸衣,唾棄她們僵硬的姿勢,她們鏇轉時腳趾就像是陀螺,最唾棄的是她們女招待一樣的臉。拉姆西斯大帝也許永存不朽,但那女人一樣、老女傭般的曆史卻不會。我唾棄她們!”人們仍舊用各種方式唾棄著那老女傭般的曆史。但是我想,葉芝極其正確,那老女傭絕對是這幅畫的激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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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艺术评述系列丛书,值得收藏
评分中国古代将合乐的诗歌称为歌,将不合乐的诗歌称为诗。无论合乐与否,都具有很强的音乐美。
评分而景观概念则是克拉克一个较为模糊的概念,它体现的只是一种尝试,既不全面也无终结。它用自己的理论聚合起一系列有差别的症状,像消费主义、休闲社会、大众传媒的兴起、广告的扩张和官方娱乐的膨胀。可以将景观理解为在一定的意识形态下对于一系列具体症状的综合反映。
评分凤凰文库啊文库好书啊好书!
评分艺术理论的典型著作挺不错的
评分4、绝句
评分又称“古诗”、"古风",指唐以前(主要是汉魏)的诗歌和模仿唐以前的诗歌创作的作品。它由民歌发展而来,不求对仗、平仄,用韵自由。中唐的白居易、元稹用乐府的形式创新题,称新乐府,仍属古体诗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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