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赫爾曼·黑塞的《在輪下》《德米安》《荒原狼》等長篇小說曾吸引瞭數代人,放眼全球,沒有哪位20世紀的德國作傢在如今還能像黑塞一般吸引那麼多的讀者。迴顧這位“玻璃珠遊戲者”的人生,也是異常精彩紛呈。年少的黑塞認為,能逃離逼仄、充滿虔誠宗教氣氛的傢庭,以寫作為生,那就是他嚮往的自由。無論是苦行僧、佛教徒還是四處漂泊流浪的生活——黑塞總能一再有新的體悟。而到瞭最後,他隻忠於一樣:他自己。海默·施維剋的傳記呈現的,便是這樣一位叛逆的作傢、畫傢和諾貝爾文學奬獲得者:赫爾曼·黑塞。
作者簡介
海默·施維剋(Heimo Schwilk),1952年齣生於斯圖加特,哲學博士,著有大量政治和文學相關的作品。1991年因齣色的記者工作獲得特奧多-沃爾夫奬。施維剋所著、皮珀(Piper)齣版社齣版的《榮格傳記》廣受好評。他是《世界周報》的主任編輯,現居柏林。
勵潔丹,現任寜波大學德語講師,主要從事德語文學研究和翻譯。已齣版《經濟公民、國傢公民和世界公民》《實踐哲學:亞裏士多德模式》《茵夢湖》《黑格爾之後的曆史哲學:曆史主義問題》《纍贅: 第三帝國的國民淨化》等多部譯作。
目錄
前言
第一章| 1
逃亡:從莫爾布隆齣發,途徑施特恩菲爾斯,前往屈爾恩巴赫。死亡詩社。“奧德賽不是菜譜。” 稻草堆之夜。隱形的上帝。在荊棘冠上的光芒。同鄉村警察一起迴修道院。“你是否知道這片沒有鮮花的土地。”關禁閉。“請你還像從前那樣愛我。”殺身之禍。赫爾曼必須離開學校。瀕臨瘋狂?被送往巴德博爾祛邪。
第二章| 17
在布魯哈爾特牧師的私人診所。祖父龔德特。愛意被拒。赫爾曼買瞭一把左輪手槍。“你們要把我送進監獄裏嗎?”轉到斯特騰的另一傢瘋人院。給父親寫信:“我不會屈服,永遠都不會。”前往巴塞爾找菲斯特牧師。“身體和靈魂都遭到瞭重創”:在坎施塔特高中裏。在埃斯林根的書店當學徒。開始新的逃亡。
第三章| 40
在祖父的圖書館裏。和莫爾布隆的同學們通信。《人生旅途》中的父子戲。在亨利希·佩洛特鍾錶工廠當機械師學徒。無法擺脫父親的陰影。“我的座右銘是鬥爭和勝利,再不會沉溺於夢想和愛情”。又想到瞭坎施塔特:和坎施塔特高中的老師恩斯特·卡普夫保持書信往來。前往圖賓根赫肯豪爾書店當學徒。
第四章| 54
圖賓根:“我很喜歡這個城市。”租住在院長遺孀雷奧波德太太那裏。赫爾曼閱讀歌德的作品。和母親的爭論:“作為手段的藝術最多隻能算得上是半吊子的藝術。”與父母和解。終於齣版瞭第一本書:《浪漫之歌》。筆友、作、資助傢:海倫·福格特-迪特利希斯。文學社。《午夜後一小時》。結束赫肯豪爾的工作。露露姑娘。重迴巴塞爾:萊希書店。
第五章| 78
勃剋林、布剋哈特和尼采。書店裏的工作。在瓦剋納格爾傢中。和建築師亨利希·耶能閤租。伊麗莎白·拉·羅赫。入伍體檢。乘船遊琉森湖。《赫爾曼·勞歇爾》。第一次意大利之行。調動到瓦滕維爾的舊書店。詩集。母親去世。和斯蒂芬·茨威格的友誼。第二次意大利之行。
第六章| 101
赫爾曼·黑塞與薩穆埃爾·費捨爾齣版社簽訂瞭作者協議。與瑪利亞·貝諾麗訂婚。小說《彼得?卡門青》成瞭暢銷小說。莫爾布隆再現:《在輪下》。《蓋爾貝紹短篇小說集》。遷居博登湖畔的蓋恩霍芬。獲得首個文學奬。路德維希·芬剋來到博登湖。長子布魯諾齣生。造房子。與“陽光兄弟”一同前往阿斯科納的真理山療養院。
第七章| 123
新房子。米婭小産。海倫娜·布拉瓦茨基和亞瑟·叔本華。小說集。藝術傢小說《蓋特露德》。兒子海納齣生。在巴登韋勒療養院調養精神。旅遊。遇到威廉·拉貝。與薩穆埃爾·費捨爾産生衝突。同妮儂·奧斯蘭德書信往來。意大利之行。兒子馬丁齣生。同漢斯·施圖岑艾格去東印度旅遊。
第八章| 149
搬到伯爾尼的維爾提彆墅。描述傢庭生活悲劇的小說《羅斯哈爾德》齣版。小兒子馬丁患重病。重訪莫爾布隆神學院。“我們所有人當然都是支持德國的”:1914年8月,戰爭爆發。申請成為誌願者。“1914年理念”。戰爭詩集《朋友們,彆唱這種調子!》。與“叛國者”言論進行輿論戰。參加慰問戰俘的工作。《剋諾爾普》。父親逝世。進入盧塞恩“宗瑪特溫泉療養所”接受治療。
第九章| 174
在榮格弟子約瑟夫·伯恩哈德·朗格處接受治療。《長笛之夢》。卡爾·古斯塔夫·榮格的集體無意識理論。童話。《靈魂的黑暗麵和原始麵》:黑塞的夢境日記。受榮格影響創作的小說:《德米安》。反對軍國主義。在阿斯科納接受治療。米婭被送往庫斯那赫特的療養院。查拉圖斯特拉歸來,或是把戰爭當作機遇。逃離婚姻,迴退到提契諾州。
第十章| 200
搬入濛塔尼奧拉的“卡薩·卡木齊”。誰寫瞭《德米安》?一部心理劇:《剋萊恩和瓦格納》。畫傢的自畫像:《剋林索爾的最後一個夏季》。米婭重入療養院,黑塞吸食鴉片。“精確到點,分毫不差”:星象占蔔。山川女神露特。奪子之戰。自殺念頭。《悉達多》第一部分。
第十一章| 222
筆名公之於世。黑塞成立瞭雜誌《我嚮活人召喚》。來自德國的政治攻擊。與特奧·溫格的爭論。黑塞完成瞭《悉達多》。送給露特的愛情童話《皮剋多變形記》。資助者。同鬍戈·巴爾和艾米·巴爾-海寜斯的友誼。與米婭·貝諾麗離婚。在巴登療養。《溫泉療養客》。
第十二章| 246
“我也想告訴你,我很愛你”:寫給兒子海納的信。剋拉朋德,薩穆埃爾·費捨爾和馬丁·布伯前來“卡薩·卡木齊”。去巴塞爾過鼕。路德維希堡的傢庭聚會。露特患上肺結核,黑塞去巴登療養。《紐倫堡之旅》。在蘇黎世過鼕。在化裝舞會上跳狐步舞。《荒原狼》詩歌。妮儂·杜賓來訪。“隻麵嚮狂人”:《荒原狼》。和露特離婚。妮儂·杜賓搬到濛塔尼奧拉。
第十三章| 281
《荒原狼》和鬍戈·巴爾的《黑塞傳》齣版。五十歲生日。巴爾因癌癥去世。《危機》。“你如此偉大,而我這般渺小”:身兼秘書、護理和導遊的妮儂。一段友情的故事:《納爾齊斯與歌爾德濛》。漢斯·博德梅爾打算送給黑塞一棟房子。《東方之旅》。和托馬斯·曼以及卡蒂亞·曼在聖莫裏茨。搬入“玫瑰之傢”。濛塔尼奧拉的婚禮。童話《鳥》。反對暴力。《緻共産主義者的信》。為《玻璃珠遊戲》做準備工作。
第十四章| 305
流亡人士:托馬斯·曼和貝爾特·布萊希特來到濛塔尼奧拉。德國政權更替。創作《玻璃珠遊戲》。齣版商薩穆埃爾·費捨爾去世。黑塞為瑞典雜誌《博尼爾斯文學雜誌》撰文。來自德國的抨擊。弟弟漢斯自殺。受到流亡者陣營的批判。彼得·蘇爾坎普接管薩穆埃爾·費捨爾齣版社。播種和創作:《花園裏的時光》。德國輿論沉默,瑞士輿論紛紛慶賀:黑塞的六十歲生日。和妮儂冷戰。難民潮。剋內希特大師生平介紹:玻璃珠遊戲完結。
第十五章| 338
彼得·蘇爾坎普為自己的齣版社與當局交涉。《玻璃珠遊戲》在瑞士齣版。蘇爾坎普被逮捕。約瑟夫·伯恩哈德·朗格去世。新一輪攻擊:漢斯·哈貝事件。黑塞獲得歌德奬和諾貝爾文學奬。蘇爾坎普在德國齣版《玻璃珠遊戲》。名譽博士和榮譽市民。“同伴和兄弟”:托馬斯·曼在黑塞70歲生日之際獻給這位告解神父、傳道士和教育傢的緻辭。姐姐阿黛爾去世。抑鬱敏感。決定支持彼得·蘇爾坎普。
第十六章| 355
“請勿來訪”:來看黑塞的遊客絡繹不絕。音樂之夜。希爾斯瑪利亞之旅。妮儂買瞭一輛車。妮儂是希臘考古學傢。《晚年散文集》。黑塞獲得德國書業和平奬。同兩個德語國傢保持適當距離。一眾朋友過世:托馬斯·曼逝世。八十大壽。《黑塞文集》。小園丁和模仿者:黑塞飽受批評。彼得·蘇爾坎普去世。黑塞評論恩斯特·榮格爾。濛塔尼奧拉的榮譽市民。一根斷枝的呻吟。因腦溢血過世。聖·阿博迪墓地的葬禮。
附錄 黑塞年錶| 372
精彩書摘
第一章
逃亡:從莫爾布隆齣發,途徑施特恩菲爾斯,前往屈爾恩巴赫。死亡詩社。“奧德賽不是菜譜。”稻草堆之夜。隱形的上帝。在荊棘冠上的光芒。同鄉村警察一起迴修道院。“你是否知道這片沒有鮮花的土地。”關禁閉。“請你還像從前那樣愛我。”殺身之禍。赫爾曼必須離開學校。瀕臨瘋狂?被送往巴德博爾祛邪。
再也不會迴到從前瞭。心跳加速,澎湃的熱血驅使著他不斷前進。這個年輕人意識到這個決定將改變他的一生。就在剛纔,他穿過修道院西北角的牆門溜瞭齣去,現在他再也不會迴去瞭。在地平綫那頭灰濛濛隱約可見的山丘上,不會再有鍾聲催人起床、上課、吃午飯。在修道院上麵的山坡上,他揮舞著綠色的帽子,想要引起一些正站在教學樓前泉水邊午休的同學們注意。一個同學邊揮著手,邊喊瞭些什麼,可是那呼喊聲迴響在狩獵宮和修道院的牆垣間。他知道,沒有人會跟他一起走。沒有人敢像他這樣,打亂課堂秩序,勇敢地邁嚮自由。大夥也就隻敢背後說說老師們壞話,寫寫諷刺的打油詩,一旦有老師走進房間,便都立刻鴉雀無聲,一個個弓著背學習,錶現齣一副感激的好學生姿態。
隻有來自充滿濃厚宗教氛圍的小城卡爾夫的赫爾曼·黑塞是個例外。他很喜歡其中一位老師,不過在他看來,其他老師都差不多,隻有一個是他特彆討厭的。對他來說,莫爾布隆修道院裏的研習課似乎是個舒適的地方,他在這兒絲毫沒有感到“男孩子身負的重壓”——一些愛慕虛榮的傢長會強製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這兒學習,因為這樣可以節省教育開支,或者是因為他們指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所有一切都在眾人中形成瞭一條牢固、美麗的紐帶,沒有什麼會給人帶來強迫感”,就在三個星期前,也就是1892年2月14日,他還在給媽媽的信中這樣寫道。這個15歲的孩子之所以來這裏學習,並不僅僅因為上符騰堡的精英學校是他們傢的傳統。他的爺爺、他的一位叔叔還有他的哥哥卡爾都曾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這個新教研習班,他自己也不費吹灰之力就通過瞭遠近聞名的“邦試”,也就是莫爾布隆、布勞博伊倫、申塔爾和烏拉赫地區修道院學校的錄取考試。但他之所以選擇在格平根市一所拉丁語學校準備邦試,並不是齣於想做牧師的願望。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種埋頭苦讀會有多麼艱辛,因為幾百名極具天賦的考生中也就隻有前45名纔能被錄取進入研習班學習。赫爾曼心中另有打算,雖然在父母看來那隻是青春期的小叛逆,可他卻無論如何不甘沉默:赫爾曼·黑塞要麼成為詩人,要麼什麼都不是。他現在在莫爾布隆,這也是他的偶像荷爾德林學習過的地方,他堅信自己的夢想一定會實現。
當赫爾曼到達修道院山頂的深湖時,腦海中浮現齣一首他昨天還曾為室友朗誦過的詩,他把這首詩稱為將死之人的“奧西恩式狂熱”:
我獨自站在山頭,
帶著我所有的苦痛,
眺望無垠的遠方,
注視寜靜的湖泊。
湖水如天空般湛藍,
我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
好像我應與水相融,
那樣纔能美好如初。
赫爾曼搖搖頭,那些傢夥並不知道,詩人根本不希望詩中的字字句句都被理解,詩歌不是疾呼或告解,詩人想要直擊這種人類靈魂的聲音,他試圖用詩句來平息那種靈魂深處的痛楚。
赫爾曼離開瞭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麵,繼續走嚮莫爾布隆北部申爾山脈的丘陵地帶。以前他常常在溫暖的鞦日裏和朋友們一起去那兒,欣賞寬闊的剋萊希高丘陵,那裏有著滿山的葡萄園,符騰堡王國和巴登公國交界的山脊上叢林覆蓋。山頂上,這群死亡詩社的秘密成員一起朗讀剋洛普斯托剋和荷爾德林的慷慨激昂的頌歌,還分角色吟誦席勒、莎士比亞以及歌德的作品。黑塞炫耀著自己的詩作,他成功藉鑒瞭海涅詩歌中略帶嘲諷的風格。他覺得在這個文學愛好者的小圈子裏,自己就是一個聖人,正如一百年前的荷爾德林一樣,他也追求著“剋洛普斯托剋風采”以及“欲與太陽比肩的大師風範”。
早在卡爾夫和格平根的時候,德文老師們就已經不得不承認,赫爾曼·黑塞這個執拗的學生在寫作方麵還是頗具天賦的,他的文章感情充沛、形象生動,這是他們自己都無法達到的水平。到瞭修道院的研習課上,他也依舊是班級裏最擅長寫作的學生,還曾在州考中特立獨行地寫瞭一首六步詩。因此,他在莫爾布隆不僅會引起其餘同學的關注,也引起瞭他們的嫉妒,有時甚至是記恨或嘲諷,當然,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兒。一旦和彆人發生爭吵,為瞭扭轉彆人的看法,黑塞常會暴跳如雷,惱羞成怒,甚至和他人産生肢體衝突,不過有時他也會一言不發地直接走開,高傲的眼神中滿是對他人的衊視,可最後又會突然轉為對自己的同情。這份詩人的心高氣傲同他那受傷的心靈一起,融化成一股深沉、輕柔的憂鬱和強烈的不安。
即使是現在,他的手裏仍然拿著一本席勒詩集和一本法語練習冊,因為下午兩點原本該上最不受他待見的語言課,不過現在他就要翹課瞭。匆忙之中他往薄薄的皮夾剋口袋裏塞瞭一個小麵包,不過當他在耀眼的陽光下穿過修道院所在的山坡和薩爾茨埃剋那片廣闊的田地,最終到達剋蔔勒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感到飢餓,隻覺得口乾舌燥;他開始懷念從前上課時一周要去喝上三次的啤酒。剛走進叢林時,他被一場大雨淋得全身都濕透瞭,這會兒他很後悔齣走時沒有帶上大衣和手套。他的鞋子裏早就灌滿瞭水,雙手也凍僵瞭。野豬圈裏的積雪泛著銀光,散落在地上的枝杈和被閃電劈斷後落在地麵的樹乾攔住瞭他的去路。
這時,他突然想起,很早之前他就曾在一首詩中描寫過這樣一幅寒鼕蕭瑟的情景,如今這景象更是證明瞭他天生就有成為詩人的天分,並且擁有為冷酷的現實添上詩意雙翼的能力:
我一步步走入叢林,
早已淚流滿麵,
滿心痛楚和祈盼,
寂寞孤獨。
樹葉抽泣,
寒風呼嘯,
一顆孤星微微閃耀——
這是對我唯一的寬慰。
穿過通往佛蘭登斯坦的街道,黑塞來到瞭一片空曠的田野,旁邊是一望無際、坡勢平緩的林間空地,這塊空地一直通往學校所在的山區。西南邊則是剋蔔勒的高樓和修道院。
現在,他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再次行進在空曠的田野上,在明媚的陽光下快步走在捨爾山的山脊上,經過一個獨立的院落時,他還匆匆加快瞭腳步,就怕人看見他那頂翠綠的帽子而被認齣是逃課的學生。隨後,山路又蜿蜒嚮下通往山榖,右側便是迪芬巴赫鎮,黃昏中,赫爾曼趔趔趄趄地走在一片潮濕陰暗的杉樹林裏,風中還傳來瞭類似啄木鳥發齣的“嗚嗚嗚”的恐怖聲音。附近的一個院落裏傳來可怕的犬吠聲——漸漸遠去,遠去。
他當然知道,這場逃亡終會停止,即使是個毫無追求的人,一旦讓自己來一場浪漫而又有意義的逃亡,最終也定然會到達某個終點。其實這件事情的意義根本不在目標,不是為瞭逃亡,不是打破陳規,而在於強迫自我。對赫爾曼·黑塞而言,當他坐在修道院課堂裏埋頭苦讀的時候,他的自我就已經被埋葬瞭,盡管一開始他覺得老師們的嚴謹認真還是非常激勵人心的,他們要求住校生每周要上41課時。除瞭修辭學和押韻學這樣的課堂練習以外,赫爾曼還給自己製定瞭額外的學習計劃,研讀《德語詩歌手冊》來提高自己的語感。他還在朋友們麵前抱怨過在希臘語課堂上讀荷馬的詩時,把《奧德賽》當菜譜一樣細讀的做法:“每節課讀兩行,然後再詳細地咬文嚼字,真是惡心至極!”可如果一個人真的試著像希臘人那樣生活,學著希臘人的方式作詩,他一定不會被人接納。赫爾曼曾有一篇作文被退瞭迴來,上麵寫著犀利的評語:“您很有想象力!”早在卡爾夫的時候,赫爾曼就已經認識到:詩人總是受到市井小民的高度崇拜,他們的作品被廣泛接納並陳列在圖書館裏,但是他們卻不允許自己的孩子也踏上這樣的藝術道路,而是要求他們成為有忠誠信仰的牧師、成功的商人或是乾練的公務員。在小市民眼中,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為詩人的,詩人是天生的。沒有任何教育機構能培養詩人,很遺憾的是,他現在纔明白,甚至連莫爾布隆那樣充滿文藝氣息,幾乎人人都忙著讀西塞羅、荷馬、李維、奧維德和色諾芬的地方,都無法培養齣詩人。赫爾曼從自己的傢庭生活中也認清瞭夢想成為藝術傢要付齣怎樣的代價,因為他的哥哥西奧多曾經想要成為一名歌劇演員,並為此中斷瞭藥劑師學徒的學習期,可這位藝術傢最後還是失敗瞭,隻得重新迴來學習藥學。
他,赫爾曼·黑塞,任何時候都不會後悔!不能迴頭!他對於自由的嚮往不僅僅是被席勒的戲劇激發齣來的——他當時正狂熱地推崇席勒的作品,一遍又一遍地反復研讀——這份嚮往深深地藏在他的心底,那正是他生命存在的內在核心。這種不顧一切、固執己見地想要實現自我意義的做法,對他周圍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赫爾曼雖然清楚地知道這一事實,但他覺得自己沒有退路可言。麵對他人,尤其是自己的父母時,他總是心存愧疚,同時還試圖不斷迎閤他人。愛情和友誼是唯一能限製他不羈闖蕩的感情羈絆。
當赫爾曼經過施特恩菲爾斯鎮這片安靜的葡萄園時,看到葡萄園斜坡上的守護塔高聳在泛白的天空中,他的思緒一下子迴到瞭那個被稱作“海倫”的小房間裏,幾個小時前,他還和住在這個房間的幾個同學一起宣誓成立瞭一個小社團。他很喜歡那間能看到走廊和噴泉的小房間,那裏放著他的書桌,桌麵上還留有以前的學生刻上去的名字。書桌上淩亂地堆放著字典、筆記本、素描畫、圓規、墨盒、鋼筆,等等。寫字颱的抽屜裏是他自己的小圖書館,擺放著席勒、艾辛多夫、剋洛普斯托剋、佛萊裏格拉特、莫裏剋、科爾納、雷瑙、烏蘭特以及歌德的《維特》等作品,這中間也夾雜著果醬瓶、蜂蜜和一串香腸。和他相處最融洽的同學要屬來自尼爾廷根的威廉·朗瞭。“和你一起手挽手,我找到瞭一輩子的歸宿!”——他們常常高呼著唐·卡洛斯的誓言,深夜時還會偷偷地在寢室喝艾爾芬格紅酒,在酒精刺激下兩人慷慨激昂地討論自由、友誼和民主的話題。“斟滿,杯子不能空,倒酒!”他們還會高聲吟誦著名的“莫爾布隆賦格”,那是約瑟夫·維剋多·馮·謝菲爾斯在參觀修道院時創作的飲酒歌。有一迴,“海倫”房的同學們還偷偷穿過昏暗的“地獄階梯”溜到修道院的十字形迴廊裏去錶演教皇遊行的場景,他們一個個穿著白色的鬥篷,把腹部塞得鼓鼓囊囊的,頭上還戴著紙製的主教冠。不過這樣的惡作劇在這所新教的寄宿學校裏並不會被認為是在褻瀆教義,這充其量也不過是孩子們的鬍鬧而已。不過就算是在這樣的活動中,赫爾曼也依舊是個活躍分子,他會一邊做齣各種鬼臉,一邊戴著主教冠走在隊伍最前麵。隻有一次他做得有些過分瞭,那迴他和其他同學就幽靈的存在問題進行瞭激烈爭吵之後,便讓一位同學對他進行催眠,當時他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那模樣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嚇壞瞭,他們不得不跑去嚮老師坦白此事,而學校的老師們原本明令禁止做這種裝神弄鬼的事。
和朋友們在一起時,赫爾曼還是很有安全感的,每當他感受到孤獨的壓迫感時,他就會拉小提琴。閑暇時間他喜歡畫一些曆史人物的肖像,偶爾也畫同學和老師的漫畫像。有時他會一個人泡在修道院的圖書館裏,那裏的一排排書架上摞滿瞭豬皮封麵的書,一直高高疊到哥特式天花闆拱頂上。如此安靜的氛圍讓他想起爺爺的圖書館。小時候他會在那裏玩耍,一個人的時候,就從書架上抽齣幾本沉甸甸的書,一連好幾個小時,他都會細細地審視裏麵的插圖,全身心地沉浸在圖畫的世界裏。身處莫爾布隆修道院圖書館的時候,時間似乎也是靜止的,就連他想成為詩人的遠大誌嚮在那麼幸福的瞬間也消失得一乾二淨瞭,有意思的是,他可以放任自己強烈的好奇心在不同的思想間遊蕩,在不同的書籍中跳躍。作為集體組織的一部分,僧人能讓個人的誌嚮升華到一個更高的集體觀中,這定然是一種得以讓身心解脫的美妙感覺!
可到瞭夜裏,他卻常常會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懷疑,他不知道這個課堂究竟是不是適閤他的地方,因為這是為接下來圖賓根的神學專業開設的預備學校。他經受著頭痛和眩暈的摺磨,那些日子裏赫爾曼常常夜不能寐,躺在床上迴憶自己的童年生活,試圖以此來擺脫難熬的心境。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浮現著傢鄉河灣的景象,他看到自己坐在岸邊垂釣,或是乘著皮筏沿著納高特河順流直下。在夢裏,他似乎總是在開滿鮮花的草坪上奔跑,一條漂亮的小裙子在他眼前的草地上一閃而過,不多久卻又突然再次齣現在那兒。赫爾曼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住地呻吟著,將身體緊緊貼在床墊上——一張女孩子的麵孔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她赤裸裸的身體將赫爾曼捲入一場撲朔迷離、扣人心弦的未知遊戲裏,然後她的容貌又漸漸消失,突然卻又變成瞭麥當娜的麵容齣現在他麵前,就這麼站在教堂側麵的禮拜堂裏衝他微笑。最後,他那詩人的幻想終於被激發瞭,他輕聲誦讀著詩篇,直到黎明的亮光漸漸傾瀉進昏暗的臥室:那是一本裝飾著柔美小花飾的小冊子,上麵寫著他的名字,書名是《浪漫派詩歌》。
這份迴憶讓赫爾曼忘記瞭穿透他單薄的夾剋漸漸滲入他體內的寒冷。他一直走啊走,直到太陽落山都沒有停下來,就是想要通過活動身體來取暖,他像一隻逃亡的小兔子一樣在施特龍貝格山腳下繞行,藉助森林的掩護,一路上盡量避免碰到他人,直到進入屈爾恩巴赫地區為止。這兒是黑森州—巴登州的交匯地,有一座小的宮殿、一個市政廳以及若乾小旅店,他決定在這裏歇歇腳,因為此時他已經離開莫爾布隆20公裏遠瞭。赫爾曼特彆想吃一份烤豬排加土豆,再配上一大杯巴登州特有的紅酒。可惜他此時渾身上下隻有幾個硬幣,剛剛夠買一份香腸粥加一小杯啤酒而已,女店傢一臉嫌棄地把菜端上來。這位不怎麼和善的老婦人還告訴他,想在這裏過夜是不可能的。於是他隻好決定盡快離開這個村子繼續趕路。
在屈爾恩巴赫和德爾丁根鎮交界的河邊,赫爾曼發現瞭一個稻草堆,他鑽進裏麵蜷縮著,想要以此來抵禦夜間的濕冷。稻草堆發齣的吱吱聲,小溪潺潺的流水聲,還有頭頂那明朗閃爍、像大傘一般籠罩著他的鼕夜星空,讓他感覺自己的處境似乎也沒有那麼不舒適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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