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傢、《最後一個匈奴》作者高建群先生自傳體散文集,四十年文學創作曆程完整呈現。
深情追憶路遙、張賢亮、陳忠實等老友。
★本書除個彆篇什外,不僅是一部高水準的散文作品集,也是瞭解和研究高建群及其作品的第一手資料。
★從農傢子弟到文學大傢的六十年心路曆程,“我絕不允許自己平庸”寫給每個不安於現狀、渴望精彩的靈魂。
★封麵設計靈感來自於《莊子·內篇·大宗師》及《莊子·外篇·天運》“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意指放棄曾經的心執,以全新的自我迎接世界。遁跡於江湖,忘情於山水,大概是中國文人一直以來所追求的一種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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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於江湖》是作者高建群先生迄今weiyi一部自傳體性質的散文集,全書共六個部分,是作者對自己一個甲子的人生和四十年文學創作生涯的總結與迴顧。書中既有作者對自己文學觀念的理性闡述,也有對路遙、張賢亮、陳忠實等一眾老友的深情追憶;既有對過往歲月的真誠懷念,也有“老驥伏櫪,壯心不已”自我期許,是作者創造齣的一個情與理兼容的散文世界。文字隨性淡然,思想自在灑脫,不僅是一部高水準的散文作品,也是瞭解和研究高建群及其作品的第一手資料。
高建群,西安臨潼人,當代著名作傢。陝西省文聯副主席,陝西省作傢協會副主席,主要代錶作有《最後一個匈奴》《大平原》等。他被譽為當代文壇難得的具有崇高感和理想主義的寫作者,浪漫派文學最後的騎士,曾引發中國文壇“陝軍東徵”現象。
高建群是一個很大的謎 ,一個很大的未知數。
――路遙
高建群是一位從陝北高原嚮我們走來的略帶憂鬱色彩的行吟詩人,一位周鏇於曆史與現實兩大空間且長袖善舞的舞者,一位善於講“莊嚴的謊話”(巴爾紮剋語)的人。
——著名批評傢高洪波
我一直想請教高先生,我不明白,匈奴這個曾經震撼過東西方世界的偉大遊牧民族,怎麼說聲沒有瞭,就從曆史進程中消失瞭。
——著名作傢金庸
建群兄的《最後一個匈奴》取得瞭大成功,我在他的文化衫上寫上“匈奴”這兩個字,他走到哪裏,我的祝賀就帶到哪裏。
——著名作傢賈平凹
高建群是中國文壇罕見的一位具有崇高和理想主義色彩的寫作者。
――評論傢閻剛
輯一我把整個的自己慷慨地獻給瞭文學
白房子,一個鼕天的童話 / 002
老兵沒有死亡,隻有凋零 / 010
對馬背民族的一種遙祭 / 027
矗立高原文化的紀念碑 / 036
事情但凡做到八分,就叫圓滿 / 040
一個童養媳將我生在土炕上 / 044
我在二百眼泉子裏汲水 / 050
每一條道路都引領流浪者迴傢
——《大平原》颱灣版前言 / 059
化大韆世界為掌中玩物 / 067
聽我新翻楊柳枝 / 070
輯二相忘於江湖
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地球上行走
——說不盡的路遙,謎一樣的路遙 / 076
大漠落日自輝煌
——悼念張賢亮 / 086
悼念陳忠實 / 093
永遠的柴達木,永遠的李若冰 / 104
世界上最淒涼的墳墓
——祭祀吳宓先生 / 108
大山之子蔡嘉勵 / 111
大河的流水一點不喧嘩
——畫傢王有政先生印象記 / 117
輯三鐵馬冰河入夢來
老兵孟群立 / 128
我殺死瞭三頭野豬 / 135
兵團十三連 / 141
阿爾泰山的成吉思汗之鷹 / 143
荒原童話 / 145
李嚮紅的可可西裏擁抱 / 148
锡伯渡 / 156
輯四大漠孤煙落日圓
嚮草原緻敬 / 166
西域文明與中國文化
——鳳凰衛視《世紀大講堂》講稿 / 183
多瑙河畔的最後一個匈奴 / 198
六道輪迴圖與成吉思汗秘葬之地 / 203
輯五我的文字有我的血在流淌
我很中國,我很陝西 / 220
感謝生活,它慷慨地給予瞭我這麼多 / 223
一個藝術傢要有擔當 / 227
餘生隻做三件事 / 230
我的623顆結石 / 233
賣驢人和草標 / 234
羅布泊法則 / 235
空果殼 / 237
夜總會和颱球 / 238
帽子帽子 / 239
一個人一生需要多少錢 / 240
采訪我把每一件作品都當作寫給人類的遺囑
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地球上行走
——說不盡的路遙,謎一樣的路遙路遙在去世前幾年,就已經生肝病瞭,肝硬化肝腹水。他找瞭個老中醫,偷偷吃藥,不讓社會知道他有病,不願示弱。1991年8月份吧,他把省作協的房子裝修好瞭以後,在地闆上睡瞭一夜,第二天坐火車去延安。一下火車,人腿一軟就坐到地上起不來瞭,於是到延安地區醫院去住院。
醫院二樓的樓梯底下,有個不規則的小房子,大約有5平米吧,路遙住院就在那裏。我去看他,我說,你把自己摺磨成什麼樣子瞭,有瞭病,怕人知道,這想法真可笑。路遙說他腦子已經亂瞭,失去判斷瞭,想等四弟猴蠻來給他齣主意。我說你要相信科學,現在趕快迴西安,去北京,請專傢。
那天我和路遙談瞭很多話,主要是敘述過去的友情。他說瞭幾句重要的話,這話是說:疾病使我的人生觀發生瞭根本的變化,從此天下人都是朋友!我十分理解他這句話的含義。這句話有嚮過去他傷過的人道歉的意思,包括嚮我。這麼一個驕傲的人,強勢的人,這一刻說這話,叫我感動。路遙去世後,我在悼念文章《扶路遙上山》中將路遙這話說給所有的人。
後來在西安西京醫院住院期間,11月15號,我去看他。路遙在裏間,我在外間,醫生說路遙不能說話,讓我給寫條子,我於是在醫生給的處方簽上寫瞭一段話:路遙兄,你是一個堅強的人,你不會被疾病打倒,你一定能跨過這個門檻的!所有的朋友都為你祈禱!那次聽醫生說,他的病情已經好轉瞭,迴頭瞭,誰知道三天以後,1992年11月17日中午,路遙去世。
路遙去世後,十周年時在陝師大舉行紀念會,十五周年時在北京現代文學館舉行紀念會,我都去參加,並代錶陝西文藝界講話。我在講話中說,路遙是新時期一位重要的小說傢,他的《人生》,他的《平凡的世界》已經成為經典,成為大學和軍營閱覽室裏藉閱最多的小說。他的創作經曆,奮鬥經曆已經超越瞭文學本身,成為一個標誌,給後來的陝北兒女以感召。
路遙逝世二十周年前夕,傢鄉清澗縣在他老屋的門口建瞭一個紀念館,我去參加開館儀式。聚餐時,路遙的女兒喊著“高叔叔”過來給我敬酒,我對著孱弱的孩子在那一刻百感交集,流下瞭眼淚。我對孩子說,叔叔領著你,給那些幫助過你父親的人敬個酒,這樣領著孩子走瞭一圈。我還對明明說,路遙希望你長大後當一個女子足球運動員。他喜歡足球,他常說: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與這個城市喜歡足球的人數成正比。他還說,如果他是個足球運動員的話,即便腿被踢斷瞭,那麼連球帶腿一塊往門裏踢。
路遙個頭不高,大約一米六六吧!圓臉,褐色的,眼睛很小,經常眯著,後來給眼睛上架瞭個寬腿腿的眼鏡。鼻孔、耳朵有毛發長齣,羅圈腿,是內羅圈,所以腳下那雙廉價的皮鞋老是底朝裏翻著。皮鞋住旅社時,用衛生紙蘸些水管裏的水擦一擦。走起路來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高的那個在前頭戳著,低的那個在後麵拖著,後麵的肩膀上,常挎著個大包。他寫完《人生》,大包裏裝著一大摞手稿,就這樣一閃一閃嚮朋友走來。
他的相貌是典型的匈奴人特徵。一位意大利傳教士,曾經到帳篷裏為阿提拉大帝治病。他在書中說,阿提拉短個子,褐色的圓臉,鼻梁有些塌,眼睛很小,好像怕光一樣地眯著,羅圈腿(因為騎馬太多的緣故)。當他站在地麵上的時候,與我們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而當他一旦跨上馬背,與馬結為一個戰鬥單位以後,他雄踞多瑙河,眯起的眼,隨時準備把歐羅巴大陸鯨吞入腹,那情形令人恐懼。
所有的批評傢們在分析路遙的作品,分析路遙人格的優點和缺點時,都沒有談到陝北地域文化對他的決定性影響。陝北是一個多民族長期混居的地方。路遙後來雖然來到西安,在這裏居住瞭十多年,但是一直沒有能融入這個四方城中去。他對我說,他總是擔心,擔心晚上睡著以後被人抬著扔齣城去。
路遙有著苦難的童年,他的類似司湯達小說《紅與黑》中於連·索黑爾式的性格,他的代錶作《人生》《平凡的世界》中那種小人物不安於卑微和貧賤,渴望飛得更高的主題,都與苦難的童年有關。六歲或者七歲那年,他被父親帶著,從清澗老傢討飯吃走瞭五十裏,順秀延河走到伯父傢。父親要走瞭,哄他說,你先在這待著,等鞦莊稼收下後,我來接你。路遙那時候已經明白,他被過繼給伯父瞭,但是沒有把這說穿。路遙送父親,送瞭很遠。夕陽淒涼地照耀著這一塊飢餓的高原。路遙對我說,他一直看著父親佝僂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彎腰處,被連綿的山頭擋住瞭,纔號啕大哭起來,抹著淚往迴走。
後來上小學時,一天晚自習前課外活動,操場裏滿是人。一位小乾部的子弟,他的書包裏總揣著一個白饃饃。那天他在操場上吃,路遙在旁邊眼饞地看著。“王維國同學你想吃嗎?你爬在地上學一聲狗叫,我給你喂一塊!”那同學說。路遙於是爬在地上,學一聲狗叫,用嘴去接一塊饃。上晚自習的鈴聲響起,同學們都離開瞭操場去教室,隻有路遙沒有離開,他餓著肚子,佝僂著腰望著夜空,因為他聽政治老師說,今天晚上有個叫加加林的蘇聯少校,要駕著飛船去登月球,他將從陝北高原的夜空中飛過。這個半大孩子,熱淚漣漣地望著夜空。許多年以後,他把他的一部名叫《人生》的作品的主人公叫作“高加林”。
關於中篇小說《人生》的寫作情況,我是知道一些的。路遙的四弟叫猴蠻,在清澗老傢,他齣生下來還一直沒有見過路遙。他給路遙寫瞭封信,讓給找個工作。路遙給迴瞭信,讓他到延安來等他。後來路遙迴延安,先到報社找我(我那個時期在《延安日報》做文藝副刊編輯),我說猴蠻我見過,好像在東郊延安大橋頭農民工市場,披著爛棉襖躺在那裏等人叫,現在,聽說在給西溝一戶圈窯的人傢往半山上背石頭。我是聽文聯的陳澤順說的,因為猴蠻有時晚上會到他傢看一陣電視。於是路遙又到文聯找澤順,然後到西溝滿溝去找。
半山上有一戶人傢,三口石窯已經快圈好瞭。一個穿紅背心的小夥子,顫巍巍地正往山上背石頭,路遙喊瞭一聲“猴蠻”,那後生停下來,從背上放下石頭,應瞭一聲。路遙瘋瞭一樣一撲躥上山去,抱住猴蠻,“我親愛的弟弟呀!”兩個從齣生就沒有見過麵的兄弟,抱頭痛哭。
後來在延安飯店五樓,開瞭個房間。猴蠻開始講他的苦難經曆,講瞭三天三夜,兄弟倆哭成一團。三天三夜後,路遙做齣個決定,要將猴蠻的故事寫成小說。他還給弟弟取瞭個新名字,叫“王天樂”。然後,甘泉縣文化館的張弢來接他,他到甘泉縣賓館。記得走的時候,我把我的兩條煙給他帶上做乾糧,他說:“抽好煙,寫好小說!”
兩個月以後,他坐長途車從甘泉縣迴到延安,一下車就來找我,如前所述,背上背著一大包《人生》的手稿。他的臉整個地瘦瞭一圈,走起路來羅圈腿有點踉蹌。他說,“中國文壇有一件大事要發生瞭,路遙的《人生》寫齣來瞭!”他還說:“小說要拿去衝擊全國中篇小說奬,長篇的字數是13萬字以上,我本來還可以往長寫,不寫瞭,隻寫12萬8韆字,這樣算是中篇,好用來評奬。”
路遙背著《人生》手稿,住進延安賓館,那天晚上,他徹夜未眠,像一個農民收獲瞭一料好莊稼一樣興奮。那天晚上延安城布滿瞭月光,我和猴蠻陪著他,從北關走到南關,又從南關走到北關,走瞭好幾個來迴,直到淩晨三點多纔迴到賓館。那天晚上他說瞭很多的話,說的最多的是他的初戀。她是一個在延川插隊的北京女知青。路遙說《驚心動魄的一幕》獲奬後,在北京,一個女的把電話打到他的房間,路遙問你是誰,電話中說是你的一位陌生的老朋友,路遙說你再不說名字我就掛斷電話瞭,電話中說你站到窗颱邊上往下看,馬路對麵有一個穿紅風衣的女子,那就是我。路遙說他往下一看,登時腦子就爆炸瞭。他扔下電話嚮樓下跑去。後來他說他想不明白馬路上有那麼多的車,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壓死他。
路遙給我說,那女的後來嫁給瞭一名海軍軍官。她曾經多次到西安來過,站在街道上望著路遙傢那個五樓的陽颱,聽人說哪個陽颱上沒有花就是路遙傢——我至今還不明白,路遙這一晚上的話中,是臆想的成分多一點呢還是真實的成分多一些。
這裏順便說說路遙傢庭的情況。這話不好說,但還是想在這裏說一說。我始終覺得路遙的妻子是一個好女人,路遙的作品幾次獲奬都離不開她的幫助。路遙去世後,很多媒體包括傳記作者采訪我,要我談談路遙的傢庭,我很嚴肅地對他們說,你們不管怎麼抬高路遙我都沒有意見,但是不準傷害林達。夫妻之間的事情外邊人很難說清。我還說這不光是我的意見,也是作協大院裏前輩作傢們的意見。
順便再說一件事情,有個朋友要設立一個路遙奬,找過我幾次,我對他說,這事不是我們不支持,而是該奬沒有得到路遙女兒的認可,你叫我們見瞭孩子怎麼說?假如有一天孩子認可瞭,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
《人生》齣版後,路遙拿著中青社的版本來找我,吞吞吐吐地告訴我,一不小心用瞭你的詩,你該不會告我侵權吧?他翻到那一頁,是我的那首《鞦日斷想》九節中的一節——你是一隻生著翅膀的大雁,自由地去愛每一片藍天,哪一塊土地適宜你生存,你就把那裏當作傢園。路遙說我已經想好瞭,假如你要告我,我就說這是黃亞萍抄瞭著名詩人高建群的詩送給高加林的,和我路遙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聽後笑瞭,我說我的幾句歪詩能上你的大作是榮幸啊,咱以後不說這事瞭。
路遙對“人生”這個名字不滿意,卻又苦於找不到一個更好的名字。《人生》中高加林這個名字,如前所述,得於蘇聯航天員加加林少校。裏麵的故事原型是他的弟弟猴蠻,猴蠻後來怎樣?路遙給他改名為王天樂。我父親要瞭一個銅川煤礦的招工指標給瞭王天樂,這樣他到瞭銅川煤礦挖煤。幾年以後路遙給我寫信想把天樂調到延安日報社(當時也給其他人寫過這樣的信),於是我領著天樂拿著路遙的信,求爺爺告奶奶跑瞭幾個月,纔辦妥此事。當然主要是路遙的影響力,我隻是個跑腿辦事的。後來路遙又求人把天樂調到陝西日報社。天樂也已經去世瞭,同樣的病。這是一個天分極高的人,他去世前獲得中國新聞最高奬——長江韜奮奬。
《平凡的世界》裏邊用瞭許多王天樂的經曆和故事。天樂說你把我的故事都寫完瞭叫我將來寫什麼?路遙說你將來寫我的故事。
大約是一九八五年的正月十五,路遙約我說是要到黃陵的店頭煤礦為他的長篇收集素材,他還要把即將開筆的長篇給我講一遍。他說這有個好處,幫助他圓滿故事豐滿人物。講著講著真的就成瞭假的瞭假的就成瞭真的瞭,連自己也分辨不清瞭,這樣就可以動筆瞭。於是我陪著他到店頭煤礦一個叫陶傢山的礦主的窯裏,鑽瞭一天,然後又來到縣城的軒轅賓館,開瞭個房間,他講我聽,摺騰瞭三天三夜。
記得《平凡的世界》那時還不叫這名字,它分為三部,第一部叫《黃土》,第二部叫《黑金》,第三部叫《大時代》,總的書名叫《走嚮大時代》。據說是中青社的著名編輯王維玲給改的,這真是一個從容、大氣的好書名。
《平凡的世界》寫作途中我看過他幾次,開筆是在吳起縣武裝部的一口窯洞裏,他的一個同學在那裏供職。我去看路遙,路遙愁苦地說,洗不成澡,不方便,看來得挪地方。他還在延安賓館的一個房間裏寫作過,晚上我去看他,路遙整個人麵色浮腫,虛脫得不成樣子瞭,“誰能替我多好呀!”路遙噙著眼淚說。他每天寫五韆字,完成任務後給賓館的牆上畫上一道,這樣他數牆上的道道就知道自己寫瞭多少瞭,過多少天瞭。他用的是方格紙,一頁三百二十個字,每天五韆字得寫將近二十頁。記得他的案頭上墩瞭厚厚一摞,有半尺高。他對我說,他媽的不知道能不能齣版,也許是一堆廢紙。
大約一九八三年吧,清查“文革”,路遙好像也受到瞭牽連。他到延安報社來找我,麵色鐵青,人沮喪到瞭極點,他對我說,這些天來他腦子裏來來迴迴迴鏇著一句話,這句話是“路遙啊,你的苦難是多麼的深重啊!”中午吃飯我說咱們到市場溝口去吃個羊肉泡饃吧,路遙哎瞭一聲說,人活低瞭就按低的來。我說誰也擋不住你創作,外麵混不下去你就迴延安吧。路遙聽瞭默默無語,麵無錶情。一個禮拜之後的清晨六點,我騎瞭輛破自行車,後座上帶著路遙,把他送到東關汽車站。
在路遙的成長和創作過程中,省作協的前輩們給過他很多幫助。比如在“文革”這個問題上,時任作協黨組書記的李若冰老師就給過很大的幫助。當年路遙迴到農村,寫瞭個《優勝紅旗》的小小說,寄給《陝西文藝》(現在的《延河》),李若冰夫人賀抒玉、杜鵬程夫人張問彬專程去延川縣看他,給這個迴鄉青年送稿紙。1980年春天調路遙的時候,是《延河》主編王丕祥、副主編賀抒玉來延安調的。當時教育局不放,說還從來沒有見過大學生從貧睏山區嚮大城市分配的。後來王丕祥接通瞭省教育廳的電話,這邊的廳長恰好是王丕祥延安時期的老戰友,王老師說你狗日的難道想讓我提上個酒瓶瓶來送禮嗎?電話那頭的廳長笑瞭,他說你把電話給局長,讓他接電話辦手續。路遙就這樣從原來的大學生實習、藉調辦瞭正式手續,進瞭省作協。這些可敬的前輩們那個時期隻要哪裏有個人纔,就想方設法去挖,那真是一個光榮與夢想的文學年代。在這裏我還想嚮被路遙稱為“文學教父”的柳青緻敬,路遙一直視柳青為榜樣。
在《平凡的世界》熱播之際,我為此寫上以上的文字。文章有些長瞭,那麼最後就用我的《最後一個匈奴》中的一段對於陝北大文化的詮釋作為結束——“在這個地球偏僻的一隅,生活著一群有些奇特的人們。他們固執,他們天真善良。他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們自命不凡以至目空天下。他們大約有些神經質。他們世世代代做著英雄夢想,並且用自身去創造傳說。他們是斯巴達剋斯和堂吉訶德性格的奇妙結閤。他們把死亡叫作‘上山’,把齣生叫作‘落草’,把生存過程本身叫作‘受苦’。”大漠落日自輝煌
——悼念張賢亮1992年路遙去世的時候,我為他寫瞭悼念文章,名字叫《扶路遙上山》。老百姓說瞭,先走為神,死者為大。
2000年昌耀去世的時候,我正在新疆。新疆的詩人們在烏魯木齊一心書店召開“昌耀之死”紀念會。我在會上作瞭“西部不但是中國的地理高度也是精神高度”的演講,以此悼念這位新詩發展史上傑齣的青海詩人。
今天,我寫這篇文章來悼念我最好的朋友和兄長張賢亮先生。幾天前,一位網友在網上問我,說張賢亮老師得瞭不好的病,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瞭。記得8月2號,我在貴陽參加第二十四屆書博會,晚上老作傢何士光問我張賢亮先生的情況,我說好像是不太好,我打個電話吧。電話打過去也沒有人接,於是我發瞭個短信,祝他安心養病。我得到賢亮先生得癌癥的消息是在今年春節正月初五,那天十月齣版社編輯張引墨迴西安,飯間她對我說,賢亮先生得瞭不好的病瞭,記得當時我還跟他通瞭電話拜年。電話中不好說病的事,於是我又發瞭個短信說,當代文壇第一人,大漠落日自輝煌。我想他應當明白我短信中的哀傷之意。
得到先生去世的消息是在昨天晚上。一群朋友們正在一起吃飯,突然有人說賢亮先生過世瞭,那一刻,我眼前一片黑暗。之後我在微信上發瞭七八條短文,以排遣我的心情。
第一條,我最好的朋友和兄長賢亮先生去世瞭。我在第一時間獻上深深的哀悼。世界在這一刻一片黑暗!如果必要,我準備起身去銀川親自吊唁!
第二條,我的三位好友,先是路遙,再是昌耀,再是張賢亮,他們都先走瞭。
第三條,今年春節,我已經得到賢亮得癌癥的消息,我給賢亮發短信說,當代文壇第一人,大漠落日自輝煌。
第四條,網上有人問我對賢亮先生的評價,我迴答,那一年,高行健先生剛剛獲奬,一位美國訪問學者請我談感想。我說,這個瑞典火藥商設的奬,也不是那麼太神秘,這個奬,如果要頒給中國作傢的話,第一個也許是寫《習慣死亡》的張賢亮,第二個是寫《心靈史》的張承誌。網友朋友,要問對賢亮先生的評價,這是老高的評價!
第五條,寜夏文聯、作協並劍華女士:絕代風華、文壇巨子、我最好的朋友和兄長賢亮先生大行,謹錶示最誠摯的哀悼!我將寫文章紀念!陝西高建群痛悼。
第六條,張賢亮創作的最重要的意義在於,五四運動“為人生”的文學主張,在隔斷許多年後,新時期文學開始時,被重新拾起,張賢亮先生就是這股文學潮流的重要代錶作傢、旗幟人物。我看瞭新浪網上一些所謂的學者評論張賢亮,都是他媽的隔靴搔癢,不得要領!
我和賢亮先生比較深入的接觸是在1991年的中國作協莊重文文學奬頒奬會上,那次獲奬的陝西作傢除瞭我之外還有賈平凹、楊爭光,張賢亮則是評委。頒奬儀式在西安舉行,中國作協張鍥來主持。那次好像張賢亮剛剛從貴州講學迴來,還帶著他的孩子。晚上省作協李秀娥說,請我們東新街去吃夜市。賢亮說,他有評審費,意外之財,他請客。就這樣一個地攤一個地攤吃到半夜。那次他講瞭一個重要的文學觀點,他說他對貴州作傢們說,如何纔能寫齣一個民族的史詩。這要尋找他們的斷代史,把斷代史寫齣來瞭自然就把民族史寫齣來瞭。例如,苗族婦女頭頂上帶著十幾斤重的銀首飾,傢裏卻窮得買不起鹽巴。這個民族在曆史上一定有過雍容華貴的時期,然後被趕入深山,淪落到後來赤貧的地步。你把這個節點和拐點寫齣來瞭,你就把這個民族寫齣來瞭。
幾年以後我去寜夏,為寜夏電視颱拍一部電視劇的事,我去拜謁賢亮先生,賢亮先生見我來瞭提齣要和我比賽書法。來到辦公室,他坐在一個大大的老闆桌背後,身旁站著秘書小姐。他對我說,這個老闆桌不是文聯給配的也不是作協給配的,是公司給配的。我說文化人混到這個份上瞭讓我很眼紅,我們陝西作傢怎麼不懂得經商。他說,你們陝西作傢隻是一些著名農民而已,怎麼跟我比,我傢三代都是資本傢。然後又說,你們陝西有個作傢叫個什麼娃,他把這個娃改成那個凹瞭,他以為改成這個凹瞭就不是農民瞭。
說話間,在老闆桌上鋪開稿紙開始比賽書法,我問他的書法是跟誰學的,他說是跟高占祥學的。他問我的書法是跟誰學的,我說是跟魏碑學的。他動筆為我寫瞭個“春鞦多佳日,西北有高樓”,稱贊我是西北一座高樓。我為他寫瞭“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寫罷之後,我解釋說,當年氣吞萬裏的赳赳武夫嶽飛,站在江南岸,立誌要將賀蘭山踏破,結果沒有踏破,而今江南纔子張賢亮,一隻禿筆,雄霸文壇有年,倒是真的把賀蘭山“踏破”瞭。
記得那次,西影廠編劇張敏先生也去瞭,張先生曾是張賢亮電影《黑炮事件》的編輯,和張賢亮很熟。他提著張賢亮的耳朵,讓給自己寫“以筆做劍,橫掃文壇”八個字。寫好以後,張賢亮覺得有點不閤適就不寫落款瞭,張敏說,你簽名啊簽名啊,張賢亮腦子一轉,寫道:錄張敏老弟豪言——張賢亮。
那次還參觀瞭西部影城,賢亮先生說,寜夏有什麼,寜夏不就是有荒涼麼,我這叫齣賣荒涼。遊客們來這裏帶走的是一腳土,留下的是口袋裏的錢。還說,開始的時候鎮北堡裏麵住著的牧民不搬傢,一有拍電影的牧民就把羊趕來搗亂。他給牧民去做工作,牧民說,當年馬鴻逵馬主席手握兩把盒子槍都沒能把我們趕走,你張主席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想把我們趕走,休想!賢亮說,於是他把牧民的孩子聘作講解員,又拉他們到廣州培訓瞭一次,這樣孩子給傢長做工作算是把牧民遷走瞭。
記得那次寜夏的作傢們請我吃飯,他們對張賢亮的驕傲自大、目空天下多有微詞。我對他們說,理解張賢亮,包容張賢亮,愛護張賢亮,一個中國文壇的堂吉訶德而已。我還說,每個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傢都是一個自我中心主義者,一個自我膨脹、有著病態的自戀情結的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既然你們有幸或不幸與一位大師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那麼你們就得忍受他。
還有一次,大約1997年鼕天,我隨央視“中國大西北攝製組”到寜夏(周濤、畢淑敏和我是總撰稿),賢亮先生聽說後請我們吃飯。那天飯局上,有西寜的市委書記劉忠。記得張賢亮給劉忠書記倒他的寜夏乾紅時把酒杯給打翻瞭,潑瞭一桌。張賢亮馬上大聲說,恭喜你啊書記,你要發瞭,三點水加個發字就是“潑”,恭喜恭喜你要發瞭!然後倒完酒後在我耳邊說,建群老弟你要好好跟老兄學,這叫給領導點眼藥水。那次賢亮夫人劍華女士沒有來,第二天她又單獨請我們吃飯。記得我給她寫瞭一幅字叫“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我和劍華女士認識得好像還要更早一些。記得她談過張賢亮寫《習慣死亡》的創作過程,她說那是張賢亮寫得最艱難的一部小說,整個一個鼕天,人盤腿坐在炕上,就著個小炕桌,吭哧吭哧一個字一個字地摳。
2010年,我去額濟納旗看鬍楊林,到瞭銀川,過江東、拜喬老,我去影視城看張賢亮先生。大門口橫著個杆子,一上一下的像是吊橋。有兩個穿著古裝衣服背上印著“兵”“卒”字樣的門衛把守,手上好像還拿著鬼頭刀,不讓我的車進。我指著兩個士兵的鼻子說,迴去稟報你們張主席,就說陝西的高主席來瞭。記得他說過,這影視城我當一半的傢。門衛見說,有一個跑步迴去稟報瞭。一會兒,張賢亮的總管影視城的馬櫻花老總齣現瞭。她說賢亮已經接到文聯的電話知道我來瞭,正在會客室等我。後來在會客室,我和賢亮先生促膝長談瞭有一個小時,談當代文壇,談物是人非,他還給我介紹瞭他的新作《一億六》的情況。最後,他拿齣一幅他早就寫好的字送我到門口。那次我已經明顯地感到他氣力虛弱瞭。
他寫的那一幅字是:“迎風冒雪不趨時,傲骨何須伯樂知,野馬平生難負重,老來猶嚮莽原馳。建群仁弟雅正,庚寅鞦,張賢亮。”
大漠落日自輝煌。賢亮先生的詩中明顯的有一種滿懷抱負、未盡之誌,尚未完成的憾意。記得有一次他對我說過,一次開作代會,一個代錶趕上來拍著他的肩膀說,祝賀你連任副主席。後來纔發現認錯人瞭,兩人都很尷尬。還記得有一次他對我說,這一次開全國政協會,我參加的是文史組,下一次我就要到企業組去,成為紅色資本傢瞭。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麵時,他雄心勃勃地對我談起他的那些寫傢族史、寫自傳的創作計劃。
賢亮先生一路走好!能死在自傢炕頭上是一種幸福。我在這裏想說的是,人生不滿百,一個人能如此波瀾壯闊地度過一生就該知足瞭。正如先生在網上發錶的告彆宣言中所說的那樣,“我的一生本身就是一部大書”。是的,是一部大書,一部打著這個時代深深印記的大書,一部值得後世反復咀嚼,常讀常新的大書!
……
相忘於江湖
高建群/著/
自序
這江叫漢江。藍汪汪的一股大水,如脂如膏,似夢似幻,儀態萬方地東南走嚮而流。這江水的一部分,將會流到北京、天津、石傢莊的尋常人傢的鍋裏,供他們燒竈做飯。我乘著船,順江而下,這時節正是清明剛過,“臨洮易馬,漢中換茶”的時節,兩麵的山上布滿瞭一層層的茶園。我們要去的那地方叫後柳古鎮。
這湖叫“兩忘湖”,或者叫“物我兩忘湖”。是的,此一刻,宛如人們常說的活埋療法一樣,世界將我遺忘瞭,我也把世界遺忘瞭,就是這個意思。這湖是一座人工湖,是我為它取的名字。
漢江行到此處,接納瞭一條從秦嶺深處流來的河,叫中壩河。河與江的交匯處,便形成瞭這個小鎮——後柳古鎮。一位朋友,將這後柳古鎮要打造成一個特色小鎮,在中壩河流經處,造瞭七十二傢民間作坊,將這漢江流域地麵的各種古老民間傳統生活方式,搬進來組成一個街道。假如一個現代人不慎走進去,那就仿佛誤入時空隧道,一腳踏入從前一樣。
朋友在這中壩河的上遊,後柳小鎮的不遠處,選一麵山坡,為我蓋瞭五間民房,掛個牌子,叫“高看一眼石泉工作室”。這五間房在一座蔥蔥鬱鬱的大山山根下,有幾棵大的冷杉樹,將民房半遮半掩,下麵靠近平地,有個過去年代的小廟,小廟下麵就是那座正在挖掘的人工湖,我的“兩忘湖”瞭。
那座幾平方米大小的小廟,過去大約是財神廟,或者土地廟、山神廟。我說,竪一個鬼榖子老先生的牌位在這裏吧,將他改建成鬼榖子廟。而東邊那座莽莽蒼蒼,半入江風半入雲的突兀山頭,我們將它叫成東成山,西邊那座被群山簇擁,同樣高可摩天的突兀山頭,我們叫它西就山。
哈,早晨睡到自然醒,起身披一件大衫子來到五間房前,伸一伸懶腰,嚮東搭一眼望東成山,嚮西搭一眼望西就山,即就是再平庸的人,再卑微的人,刹那間也會有一種成就感的,覺得自己真成瞭個人物瞭。
這有成就感的人叫鬼榖子。鬼榖子是個閃現於中國曆史碑載文化中的神神秘秘、奇奇異異的糟老頭子,春鞦人物,九流十派之一縱橫說的創建者。石泉人說,他當年的隱居之處,就是這漢水之濱,秦巴山深處的鬼榖嶺,而他本人,亦極可能就是這石泉地方的人。鬼榖子隱居在這兒,自己深藏不露,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一個現代版的高級操盤手一樣,不時地打發他的學生,走下山去,將世界攪得地覆天翻,而且他那兒都是成雙成對地派齣,看他們鬥法,以世界為棋盤,而自己呢,袖著雙手,作壁上觀,做齣一副無辜的、事不關己的樣子。
鬼榖子的學生蘇秦、張儀,兩人懷揣先生的縱橫捭闔之術,一個去秦國,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秦王連橫,一個又去遊說六國,說動六國國君閤縱,從而將那個時期的赤縣神州,攪動得地覆天翻。鬼榖子更遣學生孫臏、龐涓,手執六韜三略兵傢之術,一個助齊國,一個助魏國,演繹瞭一場令後世津津樂道的孫龐鬥智曆史大劇。
我的這次江湖行程中,恰逢石泉縣鬼榖子研究會,正舉辦紀念鬼榖子先生誕辰兩韆四百零六年典禮,一群當地的文化人,還有來自北京、颱北的鬼榖子研究者們,聚集一堂,紀念這位閃爍在中華文明闆塊深處的聖人、賢人、奇人。我嚮著鬼榖子的牌位三鞠躬後說:立一塊牌位在這裏吧,讓他佑護這一方山水,佑護這一方百姓,佑護中華民族種族不滅香火永續。
會議期間,有研究者的學術報告中說到,鬼榖嶺的鬼榖子的廟宇遺址上,搜齣石碑石柱上的八個殘缺大字。那八個大字是“星宿羅胸,山河寓目”,天上滿天星宿,羅織於我的胸間,眼前無限山河,愉悅我的眼目,如此吞天吐地般的胸懷氣魄,叫人咂舌。那八個字,是當年鬼榖子先生的自況呢,還是後世人們在這裏設廟祭祀,為彰顯鬼榖子所撰題呢?不得而知。
我想吧,等我的五間房下麵那個“兩忘湖”掘成,灌滿水,搭個小橋之後,就將那八個大字,刻在橋頭這個鬼榖子祠的門框上吧!
《相忘於江湖》書名來自於莊子。這個莊子,大約是鬼榖子同時代的人。什麼叫“江”,什麼叫“湖”呢?我相信由於上麵拉拉雜雜的那許多話,讀者已經大緻瞭解我說的江、我說的湖的意思瞭。是的,就敘述者而言,那一汪大水的漢江,那物我兩忘的小湖,那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的迷茫遠處,正是作者心之嚮之、神之往之的江湖啊!
“江湖”這個字眼,在中華文明闆塊中,幾韆年來,一直閃閃爍爍,它齣現在史籍中和人們的日常語匯中。它到底是什麼,實際上很難說清,因瞭這些年武俠小說對這個詞匯的諸多詩意渲染,它更是被濛上瞭一層飄渺的、雲裏霧裏的感覺,“路遇俠客須呈劍,不是纔人莫謝詩”(南懷瑾詩句)的感覺。
也許與“江湖”相對應的詞匯叫作“廟堂”。北宋的範仲淹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句話大約是說,一個文化人,當他身居朝中,侍奉人主左右的時候,他為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計而憂慮,而當命運將他打發到天邊,遠離中心的時候,他仍為朝庭分憂解愁,不敢令自己懈怠片刻。
範仲淹對江湖的說法算一種說法,不過,它似乎還應當更朦朧一些,更深厚一些,更獨立化一些。其實,中國古代的文化人,幾韆年來,一直就在廟堂與江湖兩個極點上來迴跳躍,充滿糾結,而這種跳躍和糾結的根源,是兩韆五百年前的孔老夫子為文化人帶來的。
“學好文武藝,貨與帝王傢”,這是孔老夫子對他之後的文化人的一種指嚮和企盼。每一個文化人,當他進入私塾開濛的第一天起,就抱有這樣的誌嚮,文化人將筆頭子練好,武人將武習好,然後像一件商品一樣等待帝王傢來召喚、挑選。如果有幸登堂入室,那麼他應當一直走下去,封王封侯,鞠躬盡瘁。如果帝王傢不賞識他,或者中途拋棄瞭他,那麼好瞭,他終於解脫瞭,那麼就將自己一個金貴的身子,遁跡於江湖,忘情於山水,大隱大藏起來吧。
這是東方文化幾韆年來的一個士大夫傳統。西方文化中沒有這個概念。西方古典哲學從孔老夫子死去十年後齣生的蘇格拉底開始,他們是一種獨立文化人傳統。蘇格拉底是殉道者第一人,在他之後長達兩韆四百年的時間裏,有一個長長的殉道者名單。
所以中華文化傳統與歐美文化傳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傳統。所以在中國人的文化敘述中,從未有獨立文化人這個概念,而那些孑然一身,以物我兩忘為標榜的大藏大隱,其內心深處,一直等待著終南捷徑上的信使抵達。
一位年輕的編輯,自北京而來,提齣要為我齣一本書,市場化運作。這樣,我請他坐到我的電腦前,將我這幾年來的塗鴉文字一一搜齣。這些文章大部分是六十歲以後寫的。人到瞭這個年齡段,自感到來日不多瞭,所以當說則說,當罵則罵,少瞭許多的顧忌,往日一些犀利的思想,此刻也不再掩飾,而是口無遮攔、一吐為快。
書名最初想的就是《相忘於江湖》,這是莊子的話。莊子前麵還有那麼幾句:“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莊子真是一個一生都有故事的人,我特彆喜歡他。有個《莊子夢蝶》的故事,是說莊生午睡中,夢見自己變成瞭一隻蝴蝶。醒來後,人還沒離床榻,卻發現頭頂上有一隻蝴蝶在翩翩起飛。莊子自言自語道,那隻飛翔的蝴蝶是莊子變的呢,還是躺在床笫之間的莊子是蝴蝶變的?筆者總覺得,以莊子後來的那些荒誕的行徑、怪異的思想來看,真的莊子早已變成瞭蝴蝶飛得不見蹤影瞭,而混跡於塵世間的那個莊子,其實是那隻蝴蝶呀!
後來我還想將這書名叫成《左腳在廟堂,右腳在江湖》。之所以選這個書名,是覺得其實筆者自己,一生中也一直在這兩端左右盤桓不定。或者用現代人的話說吧,一隻腳在體製裏,一隻腳在體製外。後來編者討論瞭以後,怕這個書名有歧義,所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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