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適讀人群 :廣大讀者 《三故事》是法國文學大師福樓拜生前創作的最後一部完整的虛構作品,包括三部短篇小說,被公認為作者的成熟之作,是福樓拜小說藝術的集中體現。
名傢名譯,著名翻譯傢李健吾先生譯本。收錄譯者序和作者外甥女的迴憶紀念文章,是關於福樓拜、關於李健吾譯福樓拜的珍貴研究資料。
與福樓拜其他三本小說《情感教育》《聖安東的誘惑》《薩郎寶》組成李健吾譯福樓拜代錶小說集,典雅精裝,是難得一見、值得收藏的外國文學經典。
內容簡介
《三故事》是居斯塔夫·福樓拜生前齣版的最後一部完整的虛構作品,創作時間跨越30年,被公認為作者的成熟之作。是福樓拜小說藝術的集中體現。屠格涅夫不等法文原作成書,就陸續譯成瞭俄文。福爾考說:“認識福樓拜的,在這裏尋見他;不認識的,在這裏認識他。”
其中《慈悲·聖·硃蓮的傳說》取材於一則中世紀故事,作者去蕪存精,把飄渺的傳說帶迴到現實上來;《一顆簡單的心》化腐朽為神奇,把不是傳奇的材料寫成一篇動人的短篇小說;《希羅底》讓曆史重新鮮活起來,將矛盾衝突集中到一天時間裏,從早到晚,讓人想起戲劇的嚴謹結構。這三篇短篇小說分彆呼應瞭作者的《聖安東的誘惑》、《包法利夫人》和《薩郎寶》。
作者簡介
居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Flaubert(1821-1880),法國作傢,以深刻的心理描寫、現實主義風格、對人物和社會的清醒觀察成就文學大師的地位。
一八五六至一八五七年間發錶小說《包法利夫人》,引發強烈爭議,也由此獲得文學聲名。
代錶作還有小說《薩郎寶》《情感教育》《聖安東的誘惑》以及短篇小說集《三故事》等,對世界文學有著持續深遠的影響。
內頁插圖
精彩書評
我好久就愛福樓拜,仿佛一位師尊、一位朋友、一位兄長;他的函劄是我的枕邊書。啊!二十歲的時候,我念瞭多少迴!沒有一個句子,我今天不認識的……從此我精神上顯著的進步,就是敢於批評它。
——安德烈·紀德
福樓拜用詞類(例如動詞,接續詞等等)復興法國文字的生命。
——馬塞爾·普魯斯特
《三故事》中的三則故事幾乎是福樓拜所有作品的精華。
——伊塔洛·卡爾維諾
認識福樓拜的,在這裏尋見他;不認識的,在這裏認識他。
——福爾考
福樓拜是法國十九世紀後半葉偉大的小說傢,塞剋瑞去世之後,歐洲沒有一位齣乎他的肩右。
——英國文學評論傢喬治·森茨伯裏
他是世界文學中十分講究文法修辭的大宗師。他本人是個對世界的絕望者,深知人的劣敗,無情揭露。
——木心
目錄
譯者序..........Ⅰ
慈悲·聖·硃蓮的傳說..........1
一顆簡單的心..........47
希羅底..........103
親密的迴憶..........167
精彩書摘
提起歐班太太的女僕全福,主教橋的太太們眼紅瞭半個世紀。
她為瞭一年一百法郎的工資,下廚房,收拾房間,又縫,又洗,又燙,又會套馬,又會喂傢禽,又會煉牛油,對主婦忠心到底——而她卻不是一個心性隨和的人。
她嫁瞭一個沒有傢業的美少年,他在一八〇九年初去世,給她留下兩個很小的孩子和一屁股債。她隻好賣掉她的不動産;除掉杜剋的田莊和皆佛司的田莊沒有賣,這兩所田莊的進項每年頂多也就是五韆法郎。她離開她在聖木南的房子,住到一所開銷比較小的房子。房子是她的祖上的,在菜場後頭。
這所房子,上麵鋪著青石瓦,一邊是一條夾道,一邊是一條通到河邊的小巷。房子裏頭地麵高低不平,走路一不當心,就會摔跤。一間狹窄的過堂隔開廚房和廳房。歐班太太整天待在這裏,靠近窗戶,坐在一張草編的大靠背椅子上。八張桃花心木椅子,一平排,貼著漆成白顔色的闆壁。晴雨錶底下,有一架舊鋼琴,上麵放著匣子、硬紙盒子,堆得像金字塔似的。壁爐是黃顔色的大理石,路易十五時代的式樣,一邊一張靠墊的小軟椅,上麵濛著錦綉。當中是一隻擺鍾,模樣活像一座維絲塔廟維絲塔,是古羅馬的竈神,女性。廟在這裏是圓亭式。。因為地闆比花園低,整個房間有一點黴濕味道。
一上二樓,就是“太太”的臥室,非常高大,裱糊瞭一種淺淺顔色花朵的牆紙,掛著麝香公子裝束的“老爺”的畫像。這間臥室連著一個較小的臥室,裏頭有兩張不鋪墊子的小人床。再過去就是客廳,一直關著,裏麵擱滿瞭傢具,傢具全濛著布。再靠後,有一個過道,通到一間書房;一張大烏木書桌,三麵是書櫥,書櫥的架子上放著一些書和廢紙。幸福年月和不存在瞭的奢華的遺物:什麼鋼筆畫啦、水彩風景畫啦、歐莊的版畫啦,把兩塊垂直的闆壁全給遮住瞭。三樓有一扇天窗,正對牧場,陽光進來,照亮全福的臥室。
全福怕錯過彌撒,天一亮就起床,手腳不停,一直乾到天黑。隨後晚飯用過,碗碟擱好,大門關上,把劈柴埋在灰燼底下,手裏拿著她的念珠,就在竈前睡著瞭。買東西講價錢,誰也跟不上她,咬定牙根,就是不添錢。說到乾淨,亮光光的鍋,把彆人傢的女僕活活氣死。她要省儉,吃飯慢悠悠的,拿手指粘起桌子上的麵包屑,——一塊十二磅重的麵包,專為她烤的,夠二十天吃。
她一年到頭披一條印花布帕子,拿彆針在背後彆住,戴一頂遮沒頭發的帽子,穿一雙灰襪子,係一條紅裙子,襖外麵加一條打褶子的長圍裙,如同醫院裏的女護士一樣。
她的臉是瘦的,她的聲音是尖的。她在二十五歲上,人傢看成四十歲。她一上五十,就看不齣年紀有多大瞭。她永遠不齣聲,身子挺直,四肢的姿勢有闆有眼,好像一個木頭人,以一種機械的方式動作。
……
前言/序言
譯者序
這是福樓拜生前齣版的最後的一本書,一本謙遜的小書,《三故事》,一八七七年四月和世人見麵。自從《包法利夫人》問世以來,政治的紛擾,批評的揶揄,親友的凋零,他越來越縮進自己的寂寞,就是巴黎也懶得光顧,除非為瞭搜集寫作的資料,順便看看有限的幾位朋友。四圍的中産氣息使他噎窒。《布法與白居謝》是他為中産者群的愚妄準備的最後一擊。但是,命運並不垂青這位孤傲的巨靈,一八七五年春梢,他心愛的外甥女的丈夫,高芒維勒,經營商業失敗,眼看就要宣告破産:為瞭維護外甥女的幸福,福氏把自己名下的房産賣掉,然後接受友人的邀請,避到海濱休息。他對自己很是悲觀。同年十月,他寫信給翟乃蒂夫人,敘述他的近況和心境道:
我到這兒有半個月瞭,雖說沒有快活到瞭瘋狂的程度,總算有點兒心平氣和。最壞的情形是,我覺得自己眼看就要完蛋。創造藝術,必須無憂無慮,現在我已經是不可能瞭。我不是基督徒,也不是堅忍學派。不久我就五十四歲。活到這種年紀,人就變換不瞭他的生活,人就改變不瞭習慣。未來沒有好東西獻給我,過去可在吞咽我。我思念的隻是消逝的歲月和去而不來的人們。衰老的癥候,至於文學,我也不信自己乾得來瞭;我覺得自己空空洞洞,這是一種並不慰心的發現。《布法與白居謝》是太難瞭,我放棄;我另尋一部小說,沒有發現。在這等待的期間,我打算著手來寫《慈悲·聖·硃蓮的傳說》,完全為瞭心有所不閑,看我還能不能夠再寫一個句子,我怕寫不齣來瞭。這很短,也許有三十來頁。隨後,找不到東西,心情好,我再繼續《布法與白居謝》。
《三故事》對於福氏好比逃學,平均半年完成一個故事,和他以往的記錄來比,勿怪他的外甥女要說“他寫得很快”。
他從現時逃到他的過去。寂寞和平靜好像放映機,把歲月帶走的東西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地送到眼邊。魯昂的禮拜堂是他年輕時候常來常往的所在,一幅正對樂堂的玻璃窗畫,十三世紀末葉魯昂漁商公會捐贈的聖·硃蓮的故事,很早就引起他要寫這個美麗的傳說的興趣;而北門圓拱下麵,一排十三世紀的浮雕,敘述聖·約翰殉難的情況,同樣在他心裏種下《希羅底》的根苗。遠在一八五六年六月,緊跟著《包法利夫人》脫稿之後,他有一封信給他的知友布耶,說起他在“讀些關於中世紀傢庭生活同狩獵的書籍。我找到好些動人、新穎的節目。我相信能夠配成一片賞心悅目的顔色”。至於《一顆簡單的心》,幾乎是他童年的重現,古代和中世紀是他精神上的喜好,如今卻是活在他的心頭的溫暖的感情:全福含有帶他長大的老“玉莉姑娘”的成分,歐班太太讓人想起他守寡的母親,一對小兒女有他和他早死的妹妹的影子,就是小鸚鵡,他也有一隻曾經活在他的記憶之中,一隻標本在寫作期間經常擺在他的案頭。
這就是慈悲·聖·硃蓮的故事,大緻如同在我的故鄉,在教堂一扇花玻璃窗上麵,人們看到的。
作者在小說最後一段點齣它的來源,把我們從縹緲的傳說重新帶到現實上麵。關於這個傳說的最重要的文字記錄,福氏特彆推重十三世紀的《先聖傳說》,我們現在完全譯齣,來和近代的藝術製作互相比較:
這裏還有一位聖·硃蓮。他生在高貴的門第,年輕時候,有一天打獵,追趕一隻公鹿,但是公鹿,神明附體,忽然迴身朝他迴道:“你怎麼敢追趕我,你命裏注定是你父母的凶手?”聽見這話,年輕人駭壞瞭,唯恐公鹿的預言靈驗,他悄悄逃開,走過廣大的土地,最後來到一位國王手下做事。無論戰爭與和平,他全應付得非常得體,所以國王封他男爵,把一位極其富裕的寡婦賞他為妻。然而硃蓮的父母,不見瞭他,十分傷心,流浪各地,尋找他們的兒子,直到有一天,他們來到硃蓮現住的堡子。不過,他湊巧不在,由他女人接待兩位旅客。聽完瞭他們的故事,她明白他們就是她丈夫的父母:因為,不用說,他時常對她說起他們。於是因為愛她丈夫的關係,她熱誠歡迎他們;她讓他們睡在她自己的床上。第二天清早,她正在教堂,硃蓮迴來瞭。他走到床邊要叫醒他女人,看見被子下麵睡著兩個人,他以為是他女人和她的情夫。一言不發,他拔齣劍,殺掉兩個睡覺的人,隨後,走齣傢門,他遇見他女人從教堂迴來,於是嚇傻瞭,他問睡在她床上的兩個人是誰。他女人迴答他道:“是你父母,他們尋你尋瞭好久!我讓他們睡在我們的床上。”一聽這話,硃蓮難受得要死。他哭著說:“我應當怎麼辦,我這該死的東西?我殺瞭我親親的父母!原要躲避公鹿的預言,如今應驗瞭公鹿的預言!那麼再見吧,我多情的小妹;將來我再也不會安寜瞭,除非我曉得上帝允瞭我的懺悔!”不過她道:“我親愛的哥哥,不要以為我會叫你不帶我,一個人走!我既然分到你的喜悅,我也要分到你的痛苦!”於是,一同逃開,他們走來住在一條大河的岸邊;過渡十分危險;他們一邊懺悔,一邊從河這邊把願意過河的人們渡到河那邊。他們蓋瞭一座醫院款待旅客。過瞭許久,一個凍冰的夜晚,硃蓮纍壞瞭,躺在床上,聽見一個生人呼籲的聲音,求他把他渡過河。他馬上起來,跑嚮凍得半死的生人;他把他馱進屋子,點起一個大火來暖和他。隨後,見他總是冷,他把他扶上自己的床,小心把他蓋好。於是這全身癩瘡,令人作嘔的生人,忽然變成一位明光煥發的天使,嚮空升起,對他的居停道:“硃蓮,主差我下來告訴你,你的懺悔業已見允,你女人和你指日就要升天。”天使不見瞭;過瞭不久,硃蓮和他女人,行瞭無數施捨和善事,睡到主的胸懷。
從這個充滿民間不倫不類的粗糙的想象的故事,福氏或取或去,不傷害傳說的本質,然而處處留下初民的夢寐一般的現實,沒有一絲斧鑿的痕跡,所以散慈波瑞認為在這一類文學作品之中,《慈悲·聖·硃蓮的傳說》到瞭完美的程度。這裏是古人敬畏的命運,硃蓮逃不齣公鹿的詛咒,正如奧狄浦斯國王終其一生沒有能夠逃掉日神的預言的追逐;同時福氏,一位醉心古昔又受過科學洗禮的近代作者,把不可知的命運暗暗放在可能的認識之中。他很早就把這種看法說給他的女友:“古代的形式不夠我們的需要,我們的聲音也不是用來專唱簡單的歌調。”在另一封信裏麵,他發揮這種理論道:如果人費若乾時日,如物理之研究物質,大公無私地處理人類的靈魂,我們一定往前多走一步。把自己稍稍放在自己以外,這是人類唯一的方法。然後人類麵照著自己的製作,纔可以坦白地、單純地觀看自己。好像上帝,人類從上麵審判自己。可不,我相信這辦得到。猶如料理數學,要找的或許隻是一種“方法”。這種方法特彆可以應用到藝術和宗教上麵,觀念的兩大錶徵。假定我們這樣開始:上帝的原始觀念有瞭(最薄弱的),詩的原始情緒在生長(就算最輕微的),先尋齣它的徵象,於是就容易從嬰兒、野人等等身上尋齣它來瞭。好吧,這是初步。這裏你已然建立若乾關聯。然後,繼續下去,把一切相對的偶然現象,氣候、語言等等都算在裏麵。於是,一級又一級,你這樣就高高進到未來的藝術,美的假定,它的存在的清晰的概念,總之,那種人力趨止的理想典型。
我們可以這樣說,《慈悲·聖·硃蓮的傳說》就是運用這種客觀方法(托爾斯泰,一位虔誠的宗教傢,當然反對這種科學頭腦)的美妙結果:近代和中世紀,科學和迷信,現實與夢魘,手挽手,並肩在豐盈流動的詞句之中行走。汪洋而來的是命運,但是做成這片汪洋的卻是錯雜為用的兩種波瀾:遺傳和環境。福氏並不點破這個謎。然而我們隱隱有所領會。嗜殺如命,和慈悲成性做成中世紀的黑暗時代,聖·硃蓮的一生隻是這兩種並行不悖的矛盾的本能的發揚,一時是武士,一時是教士,正好應和民族的混亂和信仰的單純,屬於時代的兩種基本特徵。於是一個有深厚的存在的人物,如同在夢境踟躕的聖·安東,踏著不真實的真實的土地,處處是障礙,處處是平滑,聖·硃蓮在追逐禽獸,我們發現是禽獸自動呈現在他的四周,我們驚於積屍如山,然而他不見喘籲、齣汗、疲倦。這裏是純粹的中世紀的氣氛,聖者在受試探,然而又是童話的輕適的進行,一切似乎無往而不可。“自從一個無定的時間,他在一片無名的地域行獵,唯一的事實是他自身的存在,一切輕易完成,就和夢境的感受一樣。”
福樓拜厭惡“中産階級這片化石”,如他所分析,“怎樣的半性格!怎樣的半意誌!怎樣的半熱情!腦裏一切是漂浮、躊躇、脆弱!”和他們這些中間分子一比,願愚也許含有更多的人性,因而也就更基本,更真實,更道德,所以偉大的詩人應當像莎士比亞,不完全為“虛僞的理想主義”工作,明白就是“醜惡也有道德的密度”。這是一群沒有社會地位的渺小存在,本分然而真純,可笑然而尊嚴,固執然而忠實,有同情,有感激,不勾引,而且緘默。福氏曾經在《包法利夫人》寫過這樣幾個人物給我們領會,藥房的學徒玉司旦,飯店的夥計伊包裏特,還有那個“矮小的老婦人”,當著一群給奬的紳士,癡癡隈隈,畏畏縮縮,“本身就是多年辛苦的微賤的見證”。假如福氏反對一群高唱社會主義的清高學者,這種感情並不妨礙他的唯物觀點和下層同情。前者做成《聖安東的誘惑》的終極哲理,後者有《一顆簡單的心》幫助我們說明。溫暖要從忠厚之中攝取,然而忠厚,這個難得在高等社會發現的品德,隻有貧賤和它偶爾相依為命。所以臨到喬治·桑勸他“寫些安慰的東西”,他為她選的“堅固的品德”的代錶,猶如《包法利夫人》裏麵服務五十四年的老婆婆勒魯,竟是一個終其生為人操作的老姑娘,孤苦然而篤實,深深打動人心的全福。
一八七六年六月,福氏為翟乃蒂夫人解釋他的故事道:
《一顆簡單的心》的故事,老實說來,敘述一個隱微的生命,一個鄉下可憐的女孩子,虔篤、然而神秘,忠誠、並不激揚,和新齣屜的饅頭一般柔和,她先愛一個男子,其後她主婦的兒女,其後一個外甥,其後一個她精心照料的老頭子,最後她的鸚鵡;鸚鵡死瞭,她叫人把它製成標本,等到她死的時候,連鸚鵡和聖靈她也分不清瞭。你以為這有所嘲弄,一點也不,而且正相反,非常嚴肅,非常憂鬱。我想打動慈心的人們,讓他們哭,我自己便是其中的一個。
這篇故事“非常嚴肅,非常憂鬱”,是的,嚴肅是作者的心情,憂鬱是故事的本質,平淡的品德。在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有多少婦女不做奴隸,然而晝夜勤勞,不聲不響,犧牲自我,把彆人的安樂看做工作的酬謝,正和全福相似!“臉瘦瘦的,聲音尖尖的。二十五歲,人傢看做四十。一上五十,她就失瞭年紀;——永遠不做聲,身子直挺挺,手勢齊整,好像一個木頭人做活,一副機械的樣子。”想一想我們農民齣身的母親,牛馬一樣操作的婦女,本人無所憂鬱,然而就在這種崇高的緘默之中,發齣一種無色的、透明的光輝,所謂憂鬱者是!這是一種動物的存在,沒有詩,沒有光色,消極、單調,苦臉多於笑紋,接受一切憂患,愚隈反而成為她的護符。
抑住這裏生活的本質,福氏大刀闊斧,平鋪直敘,化腐朽為神奇,把不是傳奇的材料寫成一篇動人的短篇小說:因為他相信“在任何地方,而且任何事物,都可以成功藝術”。過去沒有一位作傢敢於一試這種無所事事的自然的平淡的敘述,福氏做成他的文字的美麗:
隨後許多年過去,一模一樣,沒有再齣事,除非是節日去瞭又來:耶穌復活瞻禮、聖母升天瞻禮,諸聖瞻禮,傢裏有些事,過後想起,也成瞭重大事件。例如一八二五年,兩個鑲玻璃的工人粉刷過堂;一八二七年,屋頂有一部分掉在院裏,險些砸死人。一八二八年夏天,輪到太太獻彌撒用的麵包;布賴臨近這時期,不知道搗什麼鬼,人不見瞭;舊日親友:居尤、李耶巴爾、勒沙坡杜瓦太太,羅伯蘭,早已癱瞭的長輩格洛芒維耳,都日漸疏遠瞭。
放下他的生命的過去,他迴到曆史的過去,從《新約》的《四福音書》,提齣聖·約翰的傳說,安排成功他最後的一個短篇。雖說福氏一來就把自己稱為“教會的末一位聖父”,由於他的幽居獨處,也許更由於他的浪漫熱情,他並非就是一個可以值得奬掖的基督信徒。他解釋給他的朋友聽:“《希羅底》的故事,就我所瞭解者言,和宗教毫無關係。期間誘惑我的,乃是希律(一位真正的省長)的官氣十足的容貌,希羅底(剋萊奧佩特拉與曼特龍一型的女人)的獷野的麵孔。種族問題主有一切。”不用說,這立刻讓我們想到他的曆史長篇《薩郎寶》。他明白這種危險,也許他盡瞭他所有的力量來追尋《希羅底》獨有的藝術世界。然而,材料近似,方法相同,觀點相同(“種族問題主有一切”),作者又是一個:《希羅底》怎麼能夠不帶《薩郎寶》的氣質;正如《一顆簡單的心》怎麼能不迴應《包法利夫人》;《慈悲·聖·硃蓮的傳說》怎麼能夠不加強《聖安東的誘惑》的認識?《薩郎寶》有過一番學者的心血,《希羅底》同樣得到史學傢泰尼的喝彩:
你對我講,如今曆史和小說不能分開,算你有理。是的,不過小說要像你那樣寫法纔成。這八十頁,關於基督教的環境、發源與本質,比洛朗洛朗(一八二三年——一八九二年),法國研究中東古代語言文明的專傢、哲學傢、作傢,以有關早期基督教及其政治理論的曆史著作而聞名。的著述教我還要教的多。
這裏是人類文明的一個中心關鍵:一方麵是基督的信仰的肇始,一方麵是羅馬的勢力的膨脹,活動的舞颱是毗連東西的耶路撒冷。猶太受著外力的統治,麵對著內心的崩潰:貴族驕淫,貧民覺醒,紛呶的教派失去羈縻的能力,耶穌開始得到一般的同情,舊嬗遞於新,耶和華禪讓於耶穌:介乎其間的先覺,便是熱情奔放的施洗者聖·約翰。但是福氏決不抽象地加以陳述,他讓曆史活在想象的畫幅裏麵,因為他說到臨瞭還是藝術傢,一切是直覺的、視覺的,他清清楚楚看見他的曆史景物:
如今我和全福握彆,希羅底又露瞭麵,同時我看見(清清楚楚,猶如我看見塞納河)死海的水麵,迎著陽光熠耀。希律同他女人站在陽颱上麵,遠遠望見神廟的金瓦。
然而這裏還是曆史,不是詩人構織自己的幻想,如同王爾德從福氏的小說藉去政治工具的莎樂美,把真實變成假定,把曆史變成傳奇。
《希羅底》好像一個雕鏤精緻的小銀匣,盛瞭過多的事實,也正基於這個緣故,福氏加強它的組織的綿密,分外顯齣一種堅定的宏麗。這裏是一天的事跡,由早到晚,不像前兩篇,從生到死,娓娓敘來。我們在這裏發現順序的自然進行,埋伏的預定的效果:我們最先遇到的少女,直到宴會臨瞭,這纔曉得是莎樂美;聖·約翰派齣兩個弟子,作者很早就藉重希律告訴我們知道,最後趕來收拾殘局:太巧瞭些,太人工瞭些,像是一齣層層波瀾的戲,具有戲的緊嚴的結構。
《三故事》為作者立時爭到一緻的贊揚。有人恨他不多寫這樣二三十篇東西。屠格涅夫不等法文原作成書,就陸續譯成瞭俄文。聖法瑞把他對它的印象喚做“理想的現實主義”。福爾考說:“認識福氏的,在這裏尋見他;不認識的,在這裏認識他。”一九三三年,巴黎大學教授米修專門開設《三故事》一課,為學生講解瞭一年:一本薄薄的小書!
一九四九年二月
三故事/福樓拜小說集 [Trois contes]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