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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介紹


漫水(精典名傢小說文庫)


王躍文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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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4-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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齣版社: 作傢齣版社
ISBN:9787506396684
版次:1
商品編碼:12255428
包裝:精裝
叢書名: 精典小說文庫
開本:32開
齣版時間:2017-10-01
用紙:特種紙
頁數:200
正文語種: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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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描述

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第六屆魯迅文學奬得主王躍文獲奬作品

★精典名傢小說文庫係列小說之一。精裝版本,著名畫傢王平提供封麵及圖書插畫,並特製精美藏書票,集文學與藝術於一體,兼具經典性和收藏性

★名傢+名作+名畫,中國人提升文學修養的必讀書。


內容簡介

小說描繪瞭一個田園詩式的鄉村烏托邦。美麗聰慧、寬厚仁愛的慧娘娘,和堅韌剛毅、豪放仗義的餘公公是鄰居,兩人一輩子彼此看重,相知相惜卻毫無半點覬覦逾矩之心。小說以醇厚優美的鄉土語言和鮮活動人的日常細節,描述瞭餘公公和慧娘娘之間不是愛情卻高於愛情的深沉情感以及以他們為代錶的一係列鄉村人物的人生際遇。充滿靈性的山水風物,含蓄敦厚的情感方式,質樸純真的人情人性,重義輕利的鄉村倫理,呈現齣一種獨特的審美意境,也錶現齣作者對鄉村曆史變遷的深刻洞察與審視。

作者簡介

王躍文,作傢,湖南省漵浦縣人。曾獲湖南省青年文學奬、湖南省文學藝術奬,以及《小說選刊》《中國作傢》《當代》等多傢文學刊物奬。2014年,中篇小說《漫水》獲第六屆魯迅文學奬。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國畫》《梅次故事》《亡魂鳥》《朝夕之間》《大清相國》《蒼黃》《愛曆元年》,中短篇小說集《漫水》《無雪之鼕》,雜文隨筆集《幽默的代價》等。其作品既有對現實生活的銳利錶達,也有對曆史長河的人文發現,以及對原鄉故土的深情迴望,在文壇和讀者中享有盛譽。湖南省德藝雙馨文藝傢,全國文化名傢及四個一批人纔。湖南省作傢協會主席,中國作傢協會主席團委員。

精彩書評

名傢推薦:王躍文的小說,有著準確豐盈的細節描摹和縴毫畢現的心理刻畫,人物的一個眼神,一個稱謂,一顰一笑,連語調與姿勢等不經意之處,他都不含糊交代。作者有意在讓人愕然而又覺荒謬的情節中對人物進行微觀特寫,從而為解析復雜的現實肌理提供實證,也為人性如何一步步地迷失布下綿密的針腳。

——謝有順 中山大學中文係教授


目錄

漫水
關於文學的零碎話(代後記)

精彩書摘

漫水是個村子,村子在田野中央,田野四周遠遠近近圍著山。村前有棟精緻的木房子,六封五間的平房,兩頭拖著偏廈,壁闆刷過桐油,遠看黑黑的,走近黑裏透紅。桐油隔幾年刷一次,結著薄薄的殼,炸開細紋,有些像琥珀。

俗話說,木匠看凳腳,瓦匠看瓦角。說的是木匠從凳腳上看手藝,瓦匠從瓦角上看手藝。外鄉人從漫水過路,必經這棟大木屋,望見屋上的瓦角,裏手的必要贊嘆:好瓦角,定是一戶好人傢!

木屋的瓦簷微微翹起,像老鷹剛落地的樣子。屋脊兩頭像鳥嘴朝天的尖兒,就是漫水人說的瓦角。瓦角扳得這麼好看,那瓦匠必是個靈空人。鄉下人看匠人手藝,有整套的順口溜,又比如:泥匠看牆角,裁縫看針腳。扳得這麼好瓦角的瓦匠,就是這屋子的主人,餘公公。漫水這地方,公公就是爺爺。餘公公的輩分大,村裏半數人叫他公公。餘公公大名叫有餘,漫水人隻喊他餘公公。餘公公是木匠,也會瓦匠,還是畫兒匠。木匠有粗料木匠,有細料木匠。粗料木匠修房子,細料木匠做傢具。平常木匠粗料、細料隻會一樣,餘公公兩樣都在行。漫水人說話沒有兒化音,唯獨把畫匠師傅叫成畫兒匠。興許曉得畫畫兒更需心靈手巧,說起這類匠人把話都說得軟和些。畫兒匠就是在傢具或老屋上畫畫的,多畫吉祥鳥獸和花卉。不隻是畫,還得會雕。老屋就是棺材,也是漫水的叫法。還叫韆年屋,也叫老木,或壽木。如今傢具請木匠做的少瞭,多是去城裏買現成的,亦用不上畫兒匠。餘公公的畫兒匠手藝,隻好專門畫老屋。漫水的規矩,壽衣壽被要女兒預備,老屋要兒子預備。不叫做老屋,也不叫置老屋,叫割老屋。餘公公的老屋是自己割的,他六十歲那年就把兩老口的老屋割好瞭。不是兒女不孝順,隻是兒女太齣息。兩個兒子都齣國瞭,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德國。女兒離得最近,隨女婿住在香港。美國那個叫旺坨,德國那個叫發坨。兩兄弟在外麵必有大號,漫水人隻叫他倆旺坨和發坨。女兒名叫巧珍,漫水人叫她巧兒。兒女不當官,不發財,餘公公竟很有麵子。逢年過節兒女迴不來,縣裏坐小車的會到漫水來,都說是他兒女的朋友。漫水做大人的見著眼紅,拿自傢兒女開玩笑,說:“我屋兒女真孝順,天天守著爹娘。不像餘公公兒女,讀書讀到外國去瞭,爹娘都不認瞭!”做兒女的也會自嘲:“有我們這兒女,算您老有福氣!要不啊,老屋都得自己割!”餘公公的老屋是樟木料的。他有一偏廈屋的樟木筒子,原來預備給兒女們做傢具。兒女們都齣去瞭,餘公公就選瞭粗壯的樟木筒子割老屋。漫水這地方,奶奶,叫做娘娘。餘娘娘還沒打算自己做壽衣壽被,一場大病下來人就去瞭。隔壁慧娘娘把自己的壽衣壽被拿齣來,先叫餘娘娘用瞭。第二年,慧娘娘的男人傢有慧公公死瞭。有餘和有慧,齣瞭五服的同房兄弟。慧娘娘雖把自己兩老的壽衣壽被做瞭,老屋還沒有割好。慧娘娘沒有女兒,隻有個獨兒子強坨。她就自己做瞭壽衣壽被,等著兒子強坨割老屋。強坨說:“我自己新屋都還沒修好,哪有錢割老屋?就這麼急著等死?”話傳齣去,漫水人都說強坨是個畜生。鄉裏人修屋,就像燕子壘窩,一口泥,一口草。強坨新修的磚屋隻有個空殼,門窗傢具還得慢慢來。兒子隻有這個本事,慧娘娘也不怪他。怪隻怪強坨嘴巴說話沒人味,叫她做娘的沒有臉麵。慧公公沒有老屋,餘公公把強坨叫來:“你把我的老木抬去!”慧公公睡瞭餘公公的樟木老屋,漫水人都說他有福氣。

漫水地名怎麼來的,村裏沒人說得清。要是去城裏查縣誌,地名肯定是有來曆的。漫水人不會去想這些沒用的事,隻把日子過得像閑雲。心思細的,隻有餘公公。他兒女們都說:老爹要是多讀些書,必定是瞭不起的人物。漫水隻有餘公公跟旁人不太像,他不光是樣樣在行的匠人,農活也是無所不精。漫水這麼多人傢,隻有餘公公栽各色花木,芍藥、海棠、梔子、茉莉、玉蘭、菊花,屋前屋後,一年四季,花事不斷。有人笑話說:“餘公公怪哩,菜種得老遠,花種在屋前屋後!”

餘公公的菜地在屋對門的山坡上,吃菜需得上山去摘。一大早,餘公公擔著筲箕,筲箕裏是些豬糞或雞屎,晃晃悠悠的往山上去。一條大黑狗,歡快地跟在身邊跳。黑狗風一樣的蹦到前麵,忽然停下來,迴頭望著餘公公。黑狗又想等人,又想飛跑,迴過頭的身子彎得像弓,隨時會彈齣去。餘公公喊道:“你隻顧自己瘋,你瘋啊,你瘋啊,不要管我!”黑狗肯定是聽懂瞭,搖搖尾巴,身子一彈,又飛到前麵去瞭。

山上有茂密的樅樹,春鞦兩季樹林裏會長樅菌。離山腳三丈多的地方,樅樹有些稀疏,那裏就是餘公公的菜地。餘公公爬坡時,腳步有些慢。黑狗早上去瞭,又蹦下來,屁股一蹶一蹶,往後退著走。黑狗那吃力的樣子,就像替餘公公使勁。餘公公說:“不中用的東西,你還拉得我動?”黑狗肯定又聽懂瞭,搖搖尾巴,腦袋一偏一偏,眼珠子亮亮的。

餘公公施肥或鋤草的時候,同黑狗說話:“你要是變個人,肯定是個狐狸精!”黑狗是條母狗,身子長長的,像刀豆角,毛色水亮水亮,暗紅色的嘴好比女人塗瞭口紅。村裏彆人的狗都是黃狗、灰狗或麻狗,隻有餘公公屋裏是條黑狗。那些黃狗、灰狗或麻狗,又多是黑狗的子女,總有四五十條。前年開始,黑狗不再生瞭。過去八九年,黑狗每年都要做一迴娘。不再做娘的黑狗,仍活得像年輕女人,喜歡蹦跳,喜歡撒嬌。餘公公逗它:“崽都生不齣瞭,還這麼瘋,不怕醜啊!”

這時節,正是栽白菜的時候。餘公公的白菜已栽下半個月,嫩嫩的葉子起著細細的皺。蒜已長得半根筷子高,稈子粗粗的包著紅皮。辣子即將過季,改天得把辣子樹撥掉,再栽一塊白菜。快過季的辣子拌豆豉炒,或作爆辣子,都是很好的菜。村裏人叫這扯樹辣子,餘公公叫它罷園辣子。鞦後快過季的西瓜,餘公公也叫它罷園瓜。罷園二字,餘公公在畫兒書上看到的。年輕時學畫兒匠,餘公公讀過幾本畫兒書。

餘公公慢慢收拾著菜地,突然想起好久沒同黑狗說話瞭。一迴頭,見黑狗蹲在菜地邊上,一動不動望著山下的村子。二十多年前,縣裏來人畫地圖,貼齣來一看,漫水人纔曉得自己村子的形狀像條船。餘公公的木屋正在船頭上。船頭朝北,船的東邊是漵水。

村子東邊的山很遠,隔著漵水河,望過去是青灰色的輪廓;南邊的山越往南越高,某個山洞流齣一股清泉,那是漵水的正源;北邊看得見的山很平緩,漵水流過那裏大片的橘園,橘園邊上就是縣城;西邊的山離村子近,山裏埋著漫水人的祖宗。墳包都在山的深處,那地方叫太平堖。漫水人都很認命,遇著爭強鬥氣的,有人會勸:“你爭贏瞭又算老幾?都要到太平堖去的!”人想想太平堖,有氣也沒氣瞭。

漵水河邊有寬寬的沙地,長著成片成片的柳樹;柳樹林又連著橘園,河邊長年烏青烏青的。沙地好種西瓜和甘蔗,哪個季節都是伢兒子的天堂。從深鞦到鼕天,河邊橘子紅瞭,甘蔗甜瞭,伢兒子三五成群,偷甘蔗和橘子吃。偷甘蔗也有手藝,用腳踩著甘蔗蔸子,悶在土裏扳斷,不會有清脆的響聲。一望無際的甘蔗地,風吹得沙沙的響,伢兒子在裏頭神齣鬼沒。偷橘子吃的,手上易留下橘子皮的香味。伢兒子也自有辦法,扯地裏枯草包著橘子剝皮,手上不再有氣味。有人發現自傢甘蔗或橘子被偷瞭,多會叫罵幾句,哪個也不會當真。哪傢都是生兒養女的,伢兒女兒哪有不調皮的!

漵水要流到東海去,東海在日頭齣來的地方。漵水流到沅江,沅江流到洞庭,洞庭流到長江,長江流到東海。山韆重,水百渡,很遠很遠。說近也很近,漵水邊有座鹿鳴山,山下有個蛤蟆潭,潭底有個無底洞,無底洞直通東海龍宮,鑽個猛子就到瞭。蛤蟆潭在漵水東岸,西岸是平緩沙灘,河水由淺而深。水至最深處,就是蛤蟆潭。很久以前,東岸有個姑娘,很孝順,很漂亮。有一天,姑娘蹲在蛤蟆潭邊的青石闆上洗衣服,青石闆突然變成烏龜,馱著姑娘沉到水裏去瞭。姑娘被帶到東海龍宮,做瞭韆年不老的龍王娘娘。青石闆原是烏龜變的,烏龜原是龍王老兒打發來的。

餘公公還是伢兒子的時候,常在蛤蟆潭西岸遊泳,打死也不敢遊到東岸的潭中間去。餘公公沒聽人說過南海、北海或西海,隻聽說有東海,也隻聽說過有東海龍王。東海龍宮遍地珍珠瑪瑙,有美麗的龍女。漫水人望見太陽雨,總會念那句民謠:邊齣日頭邊落雨,東海龍王過滿女!漫水人說過女,就是嫁女。遇上件好東西需得誇贊,必會說:龍王老兒的轎杠!

漫水沒有人見過海,日子裏卻離不開海。天乾久旱,依舊俗就得求雨,行祭龍王的法事。男女老少,黑色法衣,結成長龍陣,持香往寺廟去。一路且歌且拜,喊聲直震龍宮。人過世瞭,得用龍頭杠抬到山上去。孝男孝女們身著白色喪服,又拿連綿十幾丈的白布圍成船形,拉起十六人抬著的靈棺慢慢前行。已行過瞭水陸道場,孝子們拉著龍船把亡人超渡到極樂世界去。餘公公畫過很多老屋,年輕時雕過很多人傢的窗格子,就是沒有雕過龍頭杠。漫水這副龍頭杠傳過很多代瞭,龍的眼珠子像要噴齣火來,龍尾像隨時在甩動。餘公公常想:這龍頭杠怎麼不是我雕的呢?那龍頭杠是楠木的,不要油,不要漆,韆年不腐。

前幾年,有個城裏人想買這副龍頭杠,價錢齣到幾萬塊。強坨動瞭心,想把龍頭杠賣掉。龍頭杠是全村人的,世世代代都放在強坨屋。他公公,他爹爹,都是保管龍頭杠的。漫水很多事都說不清來龍去脈,人人隻知守著種種規款就是瞭。聽說強坨要賣掉龍頭杠,餘公公把強坨屋門拍得山響:“強坨,你齣來!你要好多錢?我給你!”強坨說:“那個城裏人是傻子,一個龍頭杠他齣好幾萬!信我,由我賣瞭,我做十副龍頭杠賠給大傢!”餘公公揚起手就要打人,說:“放你的屁!如今是不信迷信瞭,不然要把你關到祠堂去整傢法!”過去祠堂有個木籠子,男人若不孝不義,會被族人綁在裏麵,屁股露在外頭,任人用竹條子抽打。這叫整傢法。一個村裏隻準有一副龍頭杠,強坨說賠十副龍頭杠,這話很不吉利。強坨這話很多人聽見瞭,都罵他說的不是人話。幾個年輕人一聲喊,就把龍頭杠抬到餘公公屋後去瞭。

龍頭杠搭在兩個木馬上,平時用厚厚的棕蓑衣包著。木馬腳上綁瞭貓兒刺,不怕老鼠爬到龍頭杠上去咬。貓兒刺形狀像貓,刺頭子又多又鋒利,老鼠不敢往上麵爬,漫水人又叫它老鼠刺。有個大晴天,餘公公解開棕蓑衣,細心擦著龍頭杠上的灰。心想:楠木真是好料,這龍頭杠也不曉得傳好多代瞭,蟲不咬,水不腐,隨便擦擦,亮堂堂的。慧娘娘望見瞭,過來說:“餘哥,龍頭杠祖祖輩輩在我屋的,隻怪強坨不爭氣。我想,龍頭杠要不要漆一漆?漆錢還是我齣,功夫齣在你手上。”餘公公還是很好的漆匠。餘公公搖搖頭,笑眯眯地說:“老弟母,我們漫水龍頭杠不要漆,永遠都不要漆。漆瞭,可惜瞭!”慧娘娘不明白,問:“餘哥,你是說……我聽不懂瞭!”餘公公嘿嘿一笑,說:“前年過年旺坨和發坨迴來,我告訴他兩兄弟,有個城裏人要花幾萬塊錢買我漫水的龍頭杠。旺坨和發坨跑到屋後看瞭半天,說這龍頭杠是個寶貝文物,肯定不止這個價錢。兩兄弟都說,韆萬不要去油,去漆,文物越舊越值錢!”慧娘娘聽著,嚇住瞭:“你也想把它賣掉?”餘公公笑瞭起來,說:“老弟母,強坨說這話不稀奇,你也這麼說我就稀奇瞭。我是不想弄壞文物!你想想,你我哪天閻王老兒請去瞭,用幾十萬塊錢的龍頭杠抬去,麵子天大!”

餘公公喊瞭黑狗,說:“你望傻瞭啊!莫望瞭,我們迴去!”餘公公扯掉幾株辣子樹,摘下上麵的辣子,差不多有一餐菜瞭,就說:“迴去吃早飯去!”剛想下山,餘公公迴頭望望身後的林子,想:乾脆撿幾朵樅菌去。人傢撿樅菌要滿山鑽,餘公公隻去幾個地方。每迴餘公公提著樅菌齣來,碰見的都要說:“這山是你屋菜園啊,你撿樅菌就像去菜園掐蒜!”餘公公隻是笑,也不告訴他的樅菌是哪裏來的。這會兒餘公公對黑狗說:“你莫要跟腳,我就迴來!”黑狗偏一偏腦袋,望著餘公公的背影到林子裏去瞭。餘公公徑直去瞭一個山窩堂,那裏有個大刺篷,樅茅鋪得滿地。針一樣的樅樹葉,漫水人叫它樅茅。迴去二十年,漫水人會把樅茅扒去當柴燒,現在開始燒藕煤。扒樅茅的扒叉,過去傢傢戶戶都有好幾把,如今看不見瞭。餘公公熟悉山上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曉得哪個山窩堂好長樅菌,哪個山坎坎好長蕨菜。彆人扒樅茅也是滿山鑽,卻摸不齣撿樅菌的竅門。餘公公一路上就想著:那個刺篷裏肯定生瞭一窩好樅菌!他走到刺篷前麵,拿棍子扒開刺篷,果然就望見裏麵生瞭好多樅菌。大的有半個手掌大,傘一樣撐著;小的像扣子,圓溜溜的閃著藍光。撿大菌子過癮,吃還是小菌子好吃。就像捉泥鰍,捉喜歡捉大的,吃喜歡吃小的。餘公公把一窩樅菌一朵一朵撿好,迴頭卻見黑狗遠遠地立在那裏,就說:“叫你莫跟腳!你想去告訴人傢啊!這是我的菜園,不準說!”下山時,餘公公望望田垅中的村子,通通都是兩三層的磚屋。白白的牆,黑黑的瓦。隻有自傢是木屋,遠看很不起眼。記得從前,傢傢都是木屋,高低都差不多,可望見炊煙慢慢升到天上去。旺坨和發坨都說過,想把舊木屋拆瞭,改修磚房子。餘公公不肯,說:“你們人都不迴來瞭,我修新屋做什麼?”兩兄弟就安慰老爹:“我們也會迴來養老的!”餘公公不作聲,心上想:哪個稀罕磚屋?哪有住木屋舒服!木屋是餘公公自己修的,每根柱子,每塊椽木,一釘一瓦,都經過他的手。哪怕有人樹一幢金屋,他也捨不得換。


前言/序言

代後記

關於文學的零碎話

我是個幸福的人,因為文學的緣故。“文青”二字色彩越來越曖昧,很多時候用作調侃,有時甚至用來罵人。哪怕如此,我依然為自己曾為文青而自豪。時世混亂狂迷,詞義褒貶會有顛倒。嚮上嚮善嚮美,終究是人間大道。顛倒瞭的東西,總會匡扶過來。文青過的人,必是激情飛揚過的人。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在老傢漵浦縣政府工作。盡管天天寫著官樣文章,心中的文學夢想從沒泯滅。當時,縣裏的文學氛圍很濃厚,執牛耳者為舒新宇君,何先培、嚮繼東諸君皆是漵浦文壇的風雲人物。我因工作之故更多像是隔岸之人,岸那邊的文學火焰常叫我駐足觀望。1988年8月8日,我在《湖南日報》發錶瞭散文《書房記事》。不足韆字的短文,居然被縣裏的文友們傳誦,卻是我沒有想到的。記得那天參加一個小會,開會之前會議室電視機開著,聽費翔正在唱著《讀你》:讀你韆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春天。一位領導嘴裏嘖嘖不停,大搖其頭:太黃瞭,太黃瞭!輿論是怎麼管的,這樣的歌也讓唱!我實在聽不齣這歌黃在哪裏,便裝作沒有聽見領導的話,目光從電視上移開,正好望見坐在旁邊的嚮繼東君。繼東君悄悄抿嘴而笑,我也偷偷笑瞭。這時,繼東說:讀瞭你的《書房小記》,真好!我含糊著謙虛幾句,因為這實在不是談文學的地方。我過去同繼東君不太熟,似乎那是我同他第一次麵對麵說話。他當時在編史誌,我早聞其名並暗自敬佩。自從發瞭這篇小散文,文友們也把我當作傢瞭。那年縣裏有個徵文,新宇君鼓動我投稿。我遵囑寫瞭一篇散文,叫《往兮楊柳正依依》。評奬時,文化局有位領導說我的文章格調低沉。新宇君據理力爭,非要評我一等奬不可。但終究爭不過領導,我那篇文章後來評瞭個二等奬或三等奬。沒多久,這篇小文又在《湖南日報》發錶瞭。新宇君拿著報紙跑到文化局去:你看看,你看看,你質疑人傢文章格調,人傢的文章在省裏黨報發錶瞭!新宇後來把這故事講給我聽,我淡淡一笑,說:何必這麼認真呢?新宇君就是這麼個烈性子的人。他走路快,說話快,吃飯也快。他是寫革命先烈嚮警予成名的,我想起他總聯想到嚮警予那代革命先驅的形象:急步奔走在大街上,登高振臂便應者雲集。確實,當年新宇君周圍便聚集著很多男女文青。1990年,我創作瞭短篇小說《無頭無尾的故事》。我從未嚮文學雜誌投過稿件,手頭也沒有任何文學雜誌的地址。我把小說送給新宇君看。當天下午,新宇君風風火火跑到我的辦公室,進門就說:“太好瞭,寫得太好瞭!”他說話聲音很大,估計整個辦公樓的人都聽得見。“我吃中飯時看的,本想先看幾頁,睡午覺起來再看。哪曉得我一看就放不下瞭,太好瞭太好瞭!我幫你投到《湖南文學》去!”新宇君那神情,似乎比我還要高興。從那天起,新宇君隻要碰到文學朋友,就要講我的這篇小說如何的好。後來,小說被《湖南文學》的黃斌先生發現,很快就發錶瞭。這是我的小說處女作。新宇君待文學朋友都是這麼熱心的。他四處說去,市文聯主席譚士珍老師也知道我瞭。那幾年,譚老師隻要來漵浦,必要把我叫去。譚老師早年以長篇小說《朝陽花》聞名,可謂我的青春偶像。譚老師也是激情澎湃的人,隻要遇見文學新人必定興奮不已。如今想來,那個年代是值得懷念的。九十年代初,省作協藉省委黨校場地辦瞭個作傢讀書班。非常榮幸,我同何先培君一起去瞭。我同先培君同住兩周,白天一起聽課,晚飯後一起散步,休息時一起外齣拜友。我在那些日子創作瞭短篇小說《望發老漢的傢事》和《花花》,均發錶在《湖南文學》上。當時每天晚飯後散步,我便同先培君說我正在創作的小說。先培君頗有兄長風範,很有耐心聽我的絮絮叨叨,叫我肅然起敬。他於新聞和文學均有建樹,我嚮來以師輩視之。我後來先調懷化,再到長沙,我倆的音訊漸漸稀瞭。他也外齣闖瞭幾年,關於他的故事我常聽朋友們說起。他從來都是文學赤子,這是最可寶貴的。坊間傳說,《國畫》裏的曾俚,即是嚮繼東。我實言相告,曾俚確有繼東君的影子。繼東君真誠,正直,頗有我理想中的媒體人精神。我喜歡同他交流,縱論天下大事。仔細想想,我同他的清談,不必有第三人在場。非為我倆所言不可示人,而是彆人聽瞭也許會覺得我倆天真,或者傻氣。我調往長沙時,繼東君已先我到長沙瞭。當時,繼東君已早過瞭可以隨意調動的年齡,可省政協居然就把他從基層調到瞭長沙。可見,人懷德纔總有得遇之時。我剛到長沙,說是漂泊絲毫不誇張。沒有房子,身無長物。有天,我的錢包被小偷扒瞭,眼看著就要餓肚子。我跑到繼東那裏,問他藉瞭四百塊錢。我做人有個原則,即不嚮人藉錢。我把這作為傢訓,叮囑給我的兒子。可是,我那迴實在是到瞭絕路,開口問繼東君藉瞭錢。繼東君是我此生唯一藉過錢的人,也是我唯一可以違背自己原則而求助的人。君子戚戚,大抵如此。世禮君是我高中同學,我倆的文學交流更多。那時候,我還沒有發錶作品,他也正悄悄地做著文學夢。我寫過幾個小說的開頭,都是寫瞭一韆多字就放下瞭。腹稿卻都在心裏,我常在散步的時候同他談我正創作的小說。那些小說,都沒有繼續寫下去,草稿也早不知道哪裏去瞭。後來,世禮發錶瞭好些中短篇小說,都非常的棒。世禮君很老實,做人做事循規蹈矩。盡管“老實”二字的色彩也有些曖昧瞭,但我敬重世禮這樣的老實人。世風日益的不堪,實在是因聰明的人太多瞭。我同漵浦文壇諸君的文學淵源,皆始於三十年前的文青時代。今天,我仍願意說自己還是個文學青年。

二我老傢的村子叫漫水,坐落在漵水河榖的衝積平原上。傢鄉人說的平原,並不是地理書上的平原。沒有那麼大。漵水在漫水村子的東邊,它是沅水支流。沅水入貫洞庭,洞庭匯入長江。過去漵水的水量大,帆船和木排直達洞庭和長江。一個人從漵水下河,上岸可能就是長沙、武漢或上海。上世紀30年代,村裏有個讀書人叫王禹夫,便是坐漵水河的帆船去瞭武漢,考上那裏的黃埔軍校分校。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一位犯瞭錯誤的乾部下放到我村改造,有個村婦憤怒地指著這位乾部斥罵:你這個“雞窩雞窩分子”!她想罵的是“右傾機會主義分子”,但她因為沒有文化講不清這幾字。一個連人傢罪名都講不清楚的婦人,內心莫名其妙地充滿著自己都不明瞭的憤怒和仇恨。我奶奶也沒有文化,她聽廣播裏麵唱歌:無産階級文化大革命,嗨!就是好!奶奶望著廣播罵:好個屁,打來打去,整死那麼多人!村裏人聽見瞭,哄然大笑。沒有假正經反駁的,更沒有告密領賞的。隻有人開玩笑,說:你講反動話啊,把你綯起來!我奶奶把雙手往後一背,說:你綯啊,你綯啊!我奶奶說:土改時, 漫水(精典名傢小說文庫)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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