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厚黑學》可說是中國本土成功學的元典,李宗吾則是中國成功學的開創者。他遍檢諸子百傢,讀破二十四史,目睹人間冷暖,看穿宦海沉浮,終於發現曆史的真諦:古之為英雄豪傑者,不過麵厚心黑而已。憤而寫成轟動一時、流傳後世的一本奇書——《厚黑學》,並以“厚黑教主”自居,開創“厚黑學派”的一傢之言,被譽為“影響中國文化的20大奇纔怪傑”之一。其文筆之犀利,諷刺之辛辣,視角之獨特,觀點之新穎,思想之深刻,真是令人嘆為觀止。至今仍使人不能不佩服其對傳統文化的切膚感受與妙悟能力。
李宗吾的《厚黑學》與卡耐基之類的成功學大異其趣:卡耐基的是心靈雞湯,李宗吾的是苦口良藥;卡耐基隻提供實用技巧,李宗吾的則是思想武器與實用技巧兼備;根植於中國傳統文化,更針對中國社會現實,契閤於中國人心靈與人際關係方式,至今讀來來仍然備感親切與貼切。
內容簡介
本書將“厚黑教主”李宗吾目前存世的所有文字一網打盡,編為《厚黑學》《厚黑叢話》、《厚黑彆論》《心理與力學》《社會問題之商榷》《中國學術之趨勢》《宗吾自述》等七個部分,真正堪稱足本典藏《厚黑學》。
作者簡介
李宗吾(1879-1943),四川富順(今自貢市)自流井人,原名世銓,入學堂後改名世楷,字宗儒,意在宗法孔孟,25歲思想大變,認為與其宗法孔孟之道,不如宗法自己,故改字宗吾。他早年加入同盟會,參加辛亥革命,目睹瞭民國初期四川的亂象,無意於仕途,一生緻力於教育。1912年因一部驚世奇書《厚黑學》而名震華夏,從此便以“厚黑教主”自號,開創瞭“厚黑學派”的一傢之言,被譽為“影響中國文化的二十大奇纔怪傑”之一。
精彩書評
世間學說,每每誤人,唯有李宗吾鐵論《厚黑學》不會誤人。知己而又知彼,既知病情,又知藥方,西洋鏡一經拆穿,則牛渚燃犀,百怪畢現。受厚黑之犧牲者必少……李先生之《厚黑學》,有益於世道人心,豈淺顯哉!讀過中外古今書籍,而沒有讀過李宗吾《厚黑學》者,實人生憾事也!
——林語堂
李宗吾的厚黑學,聽說現在還很暢銷,颱灣、香港、大陸,很多人都喜歡看。但是,現在的讀者可能不大瞭解書的曆史背景,瞭解李宗吾的人恐怕就更少瞭。李宗吾是四川人,自稱厚黑教主。所謂厚黑,臉厚皮黑也。我同李宗吾還有一段因緣,在我的印象裏,李宗吾一點也不厚黑,可以說還很厚道。
——南懷瑾
這本書之好,在於告訴國人,一個蓋世奇纔,對日非的世局,其內心的悲憤和痛苦是如何沉重,李宗吾先生一生為人做事,比柏楊先生不知高級多少,直可驚天地而泣鬼神,而他鼓吹“厚黑”,硬揭大人先生和魚鱉蝦蚧的瘡疤,其被圍剿,自在意中。
——柏楊
李宗吾的諷世,寓沉痛於詼詭之中,燭破權奸私隱、識破人海混沌、鑿破大塊造化,在這些大破方麵,他的成就是空前的,大破即所以大立,所以在大立方麵,也是一樣。看他把大破大立之妙句,滾瓜爛熟於正經八百的古代經典之中,跳踉笑傲、鵲巢鳩占,光就文字而言,即屬漢唐以來所未有;至於見識之高超奇遠,更是春鞦以來所全無的瞭。
——李敖
目錄
導 讀 名傢論李宗吾與《厚黑學》/01
一、近代新聖人李宗吾/林語堂/03
二、被忽略的大師/柏楊/05
三、厚道的“厚黑教主”/南懷瑾/11
四、戰天教主/張默生/15
五、新印《厚黑教主傳》述源/李敖/18
六、孤傲寂寥李宗吾/寒爝/21
第一部 厚黑學/001
自序一/002
自序二/004
自序三/006
一、緒論/007
二、厚黑學論/009
三、厚黑經/014
四、厚黑傳習錄/018
五、結論/026
附:古文體原版《厚黑學》/027
第二部 厚黑叢話/033
自序/034
緻讀者諸君/037
厚黑叢話捲一/040
厚黑叢話捲二/058
厚黑叢話捲三/082
厚黑叢話捲四/100
厚黑叢話捲五/129
厚黑叢話捲六/153
第三部 厚黑彆論/177
自序/178
一、我對於聖人之懷疑/180
二、怕老婆的哲學/189
三、六十晉一妙文/196
四、考試製之商榷/200
五、吊打校長奇案/232
第四部 厚黑原理(心理與力學)/255
自序一/256
自序二/258
精彩書摘
我自讀書識字以來,就想為英雄豪傑,求之四書五經,茫無所得,求之諸子百傢,與夫二十四史,仍無所得,以為古之為英雄豪傑者,必有不傳之秘,不過吾人生性愚魯,尋他不齣罷瞭。窮索冥搜,忘寢廢食,如是者有年,一旦偶然想起三國時幾個人物,不覺恍然大悟曰:得之矣,得之矣,古之為英雄豪傑者,不過麵厚心黑而已。
自序一
我於民國元年,曾寫一文曰《厚黑學》,此後陸陸續續寫瞭些文字,十六年匯刻一冊,名曰《宗吾臆談》,中有一文,曰《解決社會問題之我見》。十七年擴大之為一單行本,曰《社會問題之商榷》。近年復有些新感想,乃將曆年所作文字,拆散之,連同新感想,用隨筆體裁,融閤寫之,名曰《厚黑叢話》。自民國二十四年八月一日起,每日寫一二段,在成都《華西日報》發錶,以約有二萬字為一捲,每兩捲印一單行本,現已寫滿六捲。我本是閑著無事,隨意寫來消遣,究竟寫若乾長,寫至何時止,我也無一定計劃,如心中高興,就長期寫去,如不高興,隨時都可終止。唯文辭過於散漫,閱者未免生厭,而一般人所最喜歡者,是聽我講厚黑學,因將二十三年北平所印《厚黑學》單行本,略有點竄,重行付印,用供眾覽。許多人勸我把《宗吾臆談》和《社會問題之商榷》重印,我覺得二書有許多地方,應該補充,叫我一一修改,又覺麻煩,因於叢話中,信筆寫去,讀者隻讀叢話,即無須再讀二書,因二書的說法和應該補充之點,業已融化叢話中瞭。十六年刊《宗吾臆談》,李君澄波,周君雁翔,曾作有序。十七年刊《社會問題之商榷》,吳君毓江,郝君德,姚君勤如,楊君仔耘,均作有序。一並刊列捲首,聊作《厚黑叢話提要》,俾讀者知道叢話內容之大概,苟無暇晷,即無須再讀叢話。《宗吾臆談》和《社會問題之商榷》,業已各檢二本,寄存四川圖書館,因憶自流井傢中尚有數本,撮取來一並郵寄南京、北平及其他圖書館存儲,藉錶現在所寫《厚黑叢話》與昔年思想仍屬一貫也。
二十五年四月十二日李宗吾於成都
自序二
厚黑學,是我在滿清末年發明的,分三捲,上捲《厚黑學》,中捲《厚黑經》,下捲《厚黑傳習錄》,民國元年,在成都《公論日報》逐日登載,讀者嘩然,中捲僅及其半,我受友人勸告,遂中止。同時我還作有一篇《我對於聖人之懷疑》,更不敢發錶瞭。後來底稿已不知拋往何處。十六年,刊《宗吾臆談》,纔把兩文大意寫齣,刊入其中。二十三年,北平友人從《宗吾臆談》中將《厚黑學》三捲抽齣,刊為單行本。二十五年,在成都再版,鏇即售罄。茲因索閱者眾,再重印。民國六年,成都國民公報社曾將上捲刊行一小冊,唐倜風、中江謝綬青作有序跋。我生平讀書,最喜歡懷疑。我心中既有此種疑點,繼續研究下去,迄今已三十年之久,得齣一種同一的結果,最近著一書曰《心理與力學》,算是此種疑點之答案。凡事有破壞纔有建設。《厚黑學》與《我對於聖人之懷疑》,所謂破壞也;《心理與力學》所謂建設也。《我對於聖人之懷疑》與《厚黑學》,是同一時期的文字,特附載於後,以見我思想之過程。世界是進化的,厚黑學可分三個時期:上古時人民渾渾噩噩,無所謂厚,無所謂黑,純是天真爛漫的。孔子學說,提倡道德,夢想唐虞,欲返民風於太古,是為第一時期。後來人民知識漸升,機變百齣,黑如曹操、厚如劉備之流,遂應運而至,斯時也,孔孟復生,亦必失敗,是為第二時期。今則已入第三時期瞭,黑如曹操、厚如劉備者,滔滔皆是,其技術之精,雖曹劉見之,亦當惶然大嚇。卒之,失敗者多,成功者少,僥幸而成功者,或不鏇踵而乃歸失敗。其故何哉?蓋今為第三時期,曹劉又成過去人物瞭,此時期之人,必須參用孔孟的道德,似乎迴復到第一時期瞭,實則似迴復非迴復,而成為一種螺鏇式之進化。換言之,必須以孔孟之心,行曹劉之術,方與第三時期相閤,方今孔孟復生,必歸失敗者,謂其無曹劉之術也,曹劉復生,亦歸失敗者,謂其無孔孟之心也。我輩所處之世,是第二時期之末,第三時期之始,施行厚黑而僥幸成功者,第二時期殘餘之物也,雖成功而仍歸失敗者,受第三時期之天然淘汰也。堯舜是第一時期的人物,孔孟的書,是第一時期的學說。曹劉是第二時期的人物,鄙人所著的《厚黑學》,是第二時期的學說。我最近所著《心理與力學》,是第三時期的學說,希望有第三時期人物齣現。所以讀我的《厚黑學》者,不可不讀《心理與力學》。物以少見珍,最初民風渾樸,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黑又厚,眾人必為所製,而獨占優勢。眾人見瞭,爭相效仿,大傢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製我,我不能製你,獨有一人,不厚不黑,則此人必為眾人所信仰,而獨占優勢。譬如商場:最初的商人,盡都貨真價實,忽有一賣假貨者,摻雜其間,此人必大賺其錢。大傢見瞭,爭相效仿,全市都是假貨,獨有一傢貨真價實,則購者雲集,此人又當大賺其錢。故商場情形,也可以分三個時期:第一時期的貨物內容真實,錶麵不好看;第二時期,錶麵好看,內容不真實;第三時期,則錶麵好看,內容又真實。我的《厚黑學》,是第二時期的産物。讀我《厚黑學》的人,果照書行事,遭瞭失敗,我是不負責的;隻怪他自己晚生若乾年,商場情形業已改變瞭。問:“如何纔不失敗?”曰:“請讀《心理與力學》。”
民國二十七年二月十二日富順李宗吾於成都
自序三
《厚黑學》全文,原載拙著《宗吾臆談》內,上海《論語》半月刊曾經轉載,其刊為單行本者,初版於北平,再版三版於成都,寄售成都《華西日報》社,及重慶售珠市北新書局等處,鏇即售罄。今年我在故鄉,各處紛紛函請再印,我以為此等說法,最易啓人誤會,意欲從此不談。友人王君淵默函稱:“厚黑學三字,業已傳播眾口,無從收迴。你全部作品,我曾細讀一遍。厚黑是社會病狀,你各種作品,是醫病之藥。我為你計,不如把全部思想之統係,和各種作品之要點,詳詳細細,寫成一文,附載於後,作為厚黑學的說明書。病情與藥方,同時發錶,使社會人士瞭解你的用意所在。否則僅以厚黑學三字,流傳於世,你將得罪於社會。”我深感王君之言,寫成一文曰:《我的思想統係》,交與王君印行,知我罪我,非所計也。
民國二十九年二月六日於自流井
一、緒論
我讀中國曆史,發現瞭許多罅漏,覺得一部二十四史的成敗興衰,和史臣的論斷,是完全相反的;律以聖賢所說的道理,也不符閤。我很為詫異,心想古來成功的人,必定有特彆的秘訣,齣於史臣聖賢之外。我要尋它這個秘訣,苦求不得,後來偶然推想三國時候的人物,不覺恍然大悟,古人成功的秘訣,不過是臉厚心黑罷瞭。由此推尋下去,一部二十四史的興衰成敗,這四個字確可以包括無遺;我於是乎作一種詼諧的文字,題名《厚黑學》,分為三捲:上捲《厚黑學》,中捲《厚黑經》,下捲《厚黑傳習錄》。民國元年三月,在成都《公論日報》上披露齣來。那個時候,這種議論,要算頂新奇瞭,讀者嘩然。中捲還未登完,我受瞭朋友的勸告就停止瞭。不料從此以後,“厚黑學”三字,竟洋溢乎四川,成為普通的名詞;我到瞭一個地方,就有人請講《厚黑學》,我就原原本本地從頭細述。聽者無不點頭領會,每每嘆息道:“我某事的失敗,就是不講厚黑學的緣故。”又有人說:“某人聲威赫赫,就是由於厚黑學研究得好。”有時遇瞭不相識的人,彼此問瞭姓名,他就用一種很驚異的聲調問我:“你是不是發明厚黑學的李某?”抑或旁人代為介紹道:“他就是發明厚黑學的李宗吾。”更可笑者:學生做國文的時候,竟有用這個名詞的,其傳播的普遍,也就可以想見瞭。我當初本是一種遊戲的文字,不料會發生這種影響,我自己也十分詫異,心想這種議論,能受眾人的歡迎,一定與心理學有關係。我於是繼續研究下去,纔知道厚黑學是淵源於性惡說,與王陽明的“緻良知”淵源於性善說,其價格是相等的。古人說:“仁義是天性中固有之物。”我說:“厚黑是天性中固有之物。”陽明說:“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悌。”說得頭頭是道,確鑿不移。我說:“小兒見瞭母親口中的糕餅,自然會取來放在自己口中,在母親懷中吃東西的時候,見他哥哥來瞭,自然會用手推他打他。”也說得頭頭是道,確鑿不移。陽明講學,受一般人歡迎,所以《厚黑學》也受一般人歡迎。有孟子的性善說,就有荀子的性惡說與之對抗,有王陽明的“緻知良”三字,這“厚黑學”三字,也可與之對抗;究竟人性是怎樣做起的,我很想把他研究齣來,尋些宋、元、明、清講學的書來看,見他所說的道理,大都是支離穿鑿,迂麯難通,令人煩悶欲死。我於是乎把這些書拋開,用研究物理學的方法來研究心理學,纔知道心理學與力學是相通的。我們研究人性,不能斷定他是善是惡,猶之研究水火之性質,不能斷定他是善是惡一樣。
孟子的性善說,荀子的性惡說,俱是一偏之見,我所講的《厚黑學》,自然是更偏瞭,其偏的程度,恰與王陽明“緻良知”之說相等;讀者如果不明瞭這個道理,認真厚黑起來,是要終歸失敗的,讀者能把我著的《心理與力學》看一下,就自然明白瞭。但是我們雖不想實行厚黑,也須提防人在我們名下施行厚黑,所以他們的法術,我們不能不知道。
二、厚黑學論
我自讀書識字以來,就想為英雄豪傑,求之四書五經,茫無所得,求之諸子百傢,與夫二十四史,仍無所得,以為古之為英雄豪傑者,必有不傳之秘,不過吾人生性愚魯,尋他不齣罷瞭。窮索冥搜,忘寢廢食,如是者有年,一旦偶然想起三國時幾個人物,不覺恍然大悟曰:得之矣,得之矣,古之為英雄豪傑者,不過麵厚心黑而已。三國英雄,首推曹操,他的特長,全在心子黑:他殺呂伯奢,殺孔融,殺楊修,殺董承伏完,又殺皇後皇子,悍然不顧,並且明目張膽地說:“寜我負人,毋人負我。”心子之黑,真是達於極點瞭。有瞭這樣本事,當然稱為一世之雄瞭。
其次要算劉備,他的特長,全在於臉皮厚:他依曹操,依呂布,依劉錶,依孫權,依袁紹,東竄西走,寄人籬下,恬不為恥,而且生平善哭,作《三國演義》的人,更把他寫得惟妙惟肖,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對人痛哭一場,立即轉敗為功,所以俗語有雲:“劉備的江山,是哭齣來的。”這也是一個大有本事的英雄。他和曹操,可稱雙絕;當著他們煮酒論英雄的時候,一個心子最黑,一個臉皮最厚,一堂對晤,你無奈我何,我無奈你何,環顧袁本初諸人,卑鄙不足道,所以曹操說:“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此外還有一個孫權,他和劉備同盟,並且是郎舅之親,忽然奪取荊州,把關羽殺瞭,心子之黑,仿佛曹操,無奈黑不到底,跟著嚮蜀請和,其黑的程度,就要比曹操稍遜一點。他與曹操比肩稱雄,抗不相下,忽然在曹操駕下稱臣,臉皮之厚,仿佛劉備,無奈厚不到底,跟著與魏絕交,其厚的程度也比劉備稍遜一點。他雖是黑不如操,厚不如備,卻是二者兼備,也不能不算是一個英雄。他們三個人,把各人的本事施展開來,你不能徵服我,我不能徵服你,那時候的天下,就不能不分而為三。後來曹操、劉備、孫權相繼死瞭,司馬氏父子乘時崛起,他算是受瞭曹劉諸人的熏陶,集厚黑學之大成,他能欺人寡婦孤兒,心子之黑與曹操一樣;能夠受巾幗之辱,臉皮之厚,還更甚於劉備。我讀史見司馬懿受辱巾幗這段事,不禁拍案大叫:“天下歸司馬氏矣!”所以得到瞭這個時候,天下就不得不統一,這都是“事有必至,理有固然”。諸葛武侯,天下奇纔,是三代下第一人,遇著司馬懿還是沒有辦法,他下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決心,終不能取得中原尺寸之地,竟至嘔血而死,可見王佐之纔,也不是厚黑名傢的敵手。我把他們幾個人物的事反復研究,就把這韆古不傳的秘訣發現齣來。
一部二十四史,可一以貫之:“厚黑而已。”茲再舉楚漢的事來證明一下。項羽拔山蓋世之雄,喑啞叱吒,韆人皆廢,為什麼身死東城,為天下笑?他失敗的原因,韓信所說“婦人之仁,匹夫之勇”兩句話包括盡瞭。“婦人之仁”,是心有所不忍,其病根在心子不黑;“匹夫之勇”,是受不得氣,其病根在臉皮不厚。鴻門之宴,項羽和劉邦同坐一席,項莊已經把劍取齣來瞭,隻要在劉邦的頸上一劃,“太祖高皇帝”的招牌,立刻可以掛齣,他偏偏徘徊不忍,竟被劉邦逃走。垓下之敗,如果渡過烏江,捲土重來,尚不知鹿死誰手。他偏偏又說:“籍與江東子弟八韆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麵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這些話,真是大錯特錯!他一則曰:“無麵見人。”再則曰:“有愧於心。”究竟敵人的麵,是如何長起的,敵人的心,是如何生起的,也不略加考察,反說:“此天亡我,非戰之罪”,恐怕上天不能任咎吧。我們又拿劉邦的本事研究一下,《史記》載,項羽問漢王曰:“天下匈匈數歲,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漢王笑謝曰:“吾寜鬥智不能鬥力。”請問笑謝二字從何生齣?劉邦見酈生時,使兩女子洗腳,酈生責他倨見長者,他立即輟洗起謝。請問起謝二字,又從何生齣?還有自己的父親,身在俎下,他要分一杯羹;親生兒女,孝惠魯元,楚兵追至,他能夠推他下車;後來又殺韓信,殺彭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請問劉邦的心子,是何狀態,豈是那“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的項羽,所能夢見?太史公著本紀,隻說劉邦隆準龍顔,項羽是重瞳子,獨於二人的麵皮厚薄,心之黑白,沒有一字提及,未免有愧良史。
劉邦的麵,劉邦的心,比較彆人特彆不同,可稱天縱之聖。黑之一字,真是“生知安行,從心所欲不逾矩”,至於厚字方麵,還加瞭點學曆,他的業師,就是三傑中的張良,張良的業師,是圯上老人,他們的衣鉢真傳,是彰彰可考的。圯上受書一事,老人種種作用,無非教張良臉皮厚罷瞭。這個道理,蘇東坡的《留侯論》,說得很明白。張良是有夙根的人,一經指點,言下頓悟,故老人以王者師期之。這種無上妙法,斷非鈍根的人所能瞭解,所以《史記》上說:“良為他人言,皆不省,獨沛公善之,良曰,沛公殆天授也。”可見這種學問,全是關乎資質,明師固然難得,好徒弟也不容易尋找。韓信求封齊王的時候,劉邦幾乎誤會,全靠他的業師在旁指點,仿佛現在學校中,教師改正學生習題一般。以劉邦的天資,有時還有錯誤,這種學問的精深,就此可以想見瞭。劉邦天資既高,學曆又深,把流俗所傳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五倫,一一打破,又把禮義廉恥,掃除淨盡,所以能夠平蕩群雄,統一海內,一直經過瞭四百幾十年,他那厚黑的餘氣,方纔消滅,漢傢的係統,於是乎纔斷絕瞭。楚漢的時候,有一個人,臉皮最厚,心不黑,終歸失敗,此人為誰?就是人人知道的韓信。胯下之辱,他能夠忍受,厚的程度,不在劉邦之下;無奈對於黑字,欠瞭研究。他為齊王時,果能聽蒯通的話當然貴不可言,他偏偏係念著劉邦解衣推食的恩惠,冒冒昧昧地說:“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後來長樂鍾室,身首異處,夷及九族,真是咎由自取。他譏誚項羽是婦人之仁,可見心子不黑,做事還要失敗的,這個大原則,他本來也是知道的,但他自己也在這裏失敗,這也怪韓信不得。
同時又有一個人,心最黑,臉皮不厚,也歸失敗,此人也是人人知道的,姓範名增。劉邦破鹹陽,係子嬰,還軍壩上,鞦毫不犯,範增韆方百計,總想把他置之死地,心子之黑,也同劉邦仿佛;無奈臉皮不厚,受不得氣,漢用陳平計,間疏楚君臣,增大怒求去,歸來至彭城,疽後背死,大凡做大事的人,哪有動輒生氣的道理?“增不去,項羽不亡”,他若能隱忍一下,劉邦的破綻很多,隨便都可以攻進去。他憤然求去,把自己的老命,把項羽的江山,一齊送掉,因小不忍,壞瞭大事,蘇東坡還稱他為人傑,未免過譽。
據上麵的研究,厚黑學這種學問,法子很簡單,用起來卻很神妙,小用小效,大用大效,劉邦司馬懿把它學完瞭,就統一天下;曹操劉備各得一偏,也能稱孤道寡,割據爭雄;韓信、範增,也是各得一偏,不幸生不逢時,偏偏與厚黑兼全的劉邦,並世而生,以緻同歸失敗。但是他們在生的時候,憑其一得之長,博取王侯將相,烜赫一時,身死之後,史傳中也占瞭一席之地,後人談到他們的事跡,大傢都津津樂道,可見厚黑學終不負人。
上天生人,給我們一張臉,而厚即在其中,給我們一顆心,而黑即在其中。從錶麵上看去,廣不數寸,大不盈掬,好像瞭無奇異,但若精密地考察,就知道它的厚是無限的,它的黑是無比的,凡人世的功名富貴、宮室妻妾、衣服車馬,無一不從這區區之地齣來,造物生人的奇妙,真是不可思議。鈍根眾生,身有至寶,棄而不用,可謂天下之大愚。厚黑學共分三步功夫,第一步是“厚如城牆,黑如煤炭”。起初的臉皮,好像一張紙,由分而寸,由尺而丈,就厚如城牆瞭。最初心的顔色,作乳白狀,由乳色而炭色、而青藍色,再進而就黑如煤炭瞭。到瞭這個境界,隻能算初步功夫。因為城牆雖厚,轟以大炮,還是有攻破的可能;煤炭雖黑,但顔色討厭,眾人都不願挨近它。所以隻算是初步的功夫。第二步是“厚而硬,黑而亮”。深於厚學的人,任你如何攻打,他一點不動,劉備就是這類人,連曹操都拿他沒辦法。深於黑學的人,如退光漆招牌,越是黑,買主越多,曹操就是這類人,他是著名的黑心子,然而中原名流,傾心歸服,真可謂“心子漆黑,招牌透亮”,能夠到第二步,固然同第一步有天淵之彆,但還露瞭跡象,有形有色,所以曹操的本事,我們一眼就看齣來瞭。第三步是“厚而無形,黑而無色”。至厚至黑,天上後世,皆以為不厚不黑,這個境界,很不容易達到,隻好在古之大聖大賢中去尋求。有人問:“這種學問,哪有這樣精深?”我說:“儒傢的中庸,要講到‘無聲無臭’方能終止;學佛的人,要到‘菩提無樹,明鏡非颱’,纔算正果;何況厚黑學是韆古不傳之秘,當然要做到‘無形無色’,纔算止境。”總之,由三代以至於今,王侯將相,豪傑聖賢,不可勝數,苟其事之有成,無一不齣於此;書冊俱在,事實難誣,讀者倘能本我指示的途徑,自去搜尋,自然左右逢源,頭頭是道。
……
前言/序言
近代新聖人李宗吾
林語堂
近人有個李宗吾,四川富順自流井地方人,看穿世態,明察現實,先後發布《厚黑學》、《厚黑經》、《厚黑傳習錄》,著書立說,其言最為詼詭,其意最為沉痛。韆古大奸大詐之徒,為鬼為蜮者,在李宗吾筆下燭破其隱。世間學說,每每誤人,唯有李宗吾鐵論《厚黑學》不會誤人。知己而又知彼,既知病情,又知藥方,西洋鏡一經拆穿,則牛渚燃犀,百怪畢現。受厚黑之犧牲者必少,實行厚黑者,無便宜可占,大詐大奸,亦無施其技矣!於是乎人與人之間,隻得“赤誠相見”。英雄豪傑,攘奪爭霸,機詐巧騙,天下攘攘,亦可休矣!李先生之《厚黑學》,有益於世道人心,豈淺顯哉!讀過中外古今書籍,而沒有讀過李宗吾《厚黑學》者,實人生憾事也!此時此境,我論此學,作此文,豈徒然耶?
李氏於1943年鼕抗戰時期,死於成都。抗戰時期,李氏著作,風行西南,人手一冊。鹹謂意味無窮,全麵妙言快語雲。李氏死瞭。要知李氏發布《厚黑學》,是積極的,並非消極的,不隻
是嬉笑怒罵而已;對社會人心,實有“建設性”。旨在“燭破奸詐”,引人入正!他在《厚黑學》自序裏有言:……最初民風渾樸,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眾人必為所製,而獨占優勢。眾人看瞭,爭相仿效,大傢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製我,我不能製你。獨有一人,不厚不黑,則此人必為眾人所信仰,而獨占優勝。譬如商場,最初商人,盡是貨真價實,忽有一賣假貨者,參雜其間,此人必大賺其錢。大傢爭仿效,全市都是假貨,獨有一傢貨真價實(認清目標),則購者雲集,始終不衰、不敗……世亂正殷,“英雄豪傑”滿天下,齣賣靈魂,認賊作父,錶麵糊上一層仁義道德,愛國救民,動人聽聞,一究其實,心之黑,臉之厚,較三國時曹操、劉備、孫權,尤有過之。正義淪亡,是非不辨,無法無天,以槍杆武器作後盾,大行其厚黑之道。小焉者,隻圖自己衣食,乃為人工具,為人傀儡,搖旗呐喊,人雲亦雲,厚顔事人,跟瞭人傢亦步亦趨,幫凶與幫閑,不是黑,便是厚,天下擾攘,國亂民睏,厚黑猖獗。
李宗吾(彆署“獨尊”、“蜀酋”)厚黑學之發布,已有三十多年,厚黑學一名詞人多知之。試對人曰:“汝習厚黑學乎?”其人必勃然大怒,認為……此即李宗吾發布厚黑學之精髓處,收效如何?不言可知!大哉孔子!三代上有聖人,三代下聖人絕瞭種,怪事也!然則近代之新聖人,其唯發布厚黑學之李宗吾乎!
被忽略的大師
柏楊
天下有很多“奇緣”的事,使人無法解釋,柏楊先生之得來《厚黑教主傳》,便屬其中之一。這本《厚黑教主傳》和《厚黑學》,都是絕版書,曾經托許多朋友代覓一讀,以便大開茅塞,結果全歸失望。不料前天忽然接寒爝先生電話,告曰:“你下午在傢等我,我有一本好書可供你。”屆時駕至,原來是他以五百元代價在書攤購得之《厚黑教主傳》也。大喜,留吃晚飯,以示謝意。這本書之好,在於告訴國人,一個蓋世奇纔,對日非的世局,其內心的悲憤和痛苦是如何沉重,李宗吾先生一生為人做事,比柏楊先生不知高級多少,直可驚天地而泣鬼神,而他鼓吹“厚黑”,硬揭大人先生和魚鱉蝦蚧的瘡疤,其被圍剿,自在意中。
在全部《厚黑學》和傳記之中,有兩點值得大書特書,國人不可不知焉。一是,他曰:大凡行使厚黑之時,錶麵上一定要糊一層道德仁義,不能赤裸裸地錶現齣來。凡是我的學生,一定要懂得這個法子,假如有人問你:“認識李宗吾否?”你就放齣最莊嚴的麵孔,說道:“這個人壞極瞭,他是講厚黑學的,我不認識他……”二是,有一個道貌岸然之官,聞李宗吾先生提倡厚黑學而義憤填膺,寫瞭一本《薄白學》,在成都報上發錶,痛斥李宗吾先生狼心狗肺,貽害蒼生,結果,該官因貪汙瀆職,奸淫擾民,被處死刑,其尊頭懸在少成公園,以觀其薄白學之風行於世焉。
這兩件事,給我們很多啓示,現在且介紹一二,此中學問甚大,不可等閑視之也。在全部《厚黑學》中,李宗吾先生以談三國英雄開始,他曰……(參看本書第一部)以上是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原文,接著他便追溯而上,而舉楚漢的事來證明。蓋項羽先生不厚不黑,所以失敗,劉邦先生既厚且黑,故能成功。劉邦先生的心腸之黑,是與生俱來,可謂“天縱之聖”;至於臉皮之厚,還需加點學力,他的業師,就是三傑中的張良先生,張良先生的業師,是那位圯上的老人,衣鉢真傳,彰彰可考,圯上受書一事,老人的種種作用,無非是教張先生臉皮厚也,張先生拿來傳授劉先生,一指點即明。試問不厚不黑的項羽先生,怎能是他的敵手乎?韓信先生能受胯下之辱,可說是臉皮很厚,無奈他的心腸不黑,偏偏係念著劉邦先生“解衣推食”之恩,下不得毒手。後來長樂宮內,身首異處,夷及三族,都是咎由自取。範增先生韆方百計想教項羽殺死劉邦先生,可以說心腸很黑,無奈他臉皮不厚,一受離間,便大怒求去,結果把自己的老命和項羽
先生的江山一起送掉,真是活該得很也。李宗吾先生結論曰:他把這些人的故事,反復研究,纔將韆古不傳的成功秘訣,發現齣來,一部二十四史,必須持此觀點,纔讀得通。這種學問,原則上很簡單,運用起來卻很神妙,小用小效,大用大效,故他以“厚黑教主”自居,努力說法,普度眾生。有“學”便有“經”。經,在國人眼光中的地位,尊嚴萬分,李宗吾先生乃奉天承運,發明瞭《厚黑經》,以闡揚《厚黑學》焉。除瞭《厚黑學》、《厚黑經》,李宗吾先生還著有《厚黑傳習錄》問世。共包括三大項目,一曰“求官六字真言”,二曰“做官六字真言”,三曰“辦事二妙法”。他首先嚴肅地指齣發揚厚黑學的必要,並舉齣幾個偉大的例子,然後假托一個想求官做的人嚮他問業,乃授之以上述的三套法寶。法寶之一為“求官六字真言”。六字者,“空”、“貢”、“衝”、“捧”、“恐”、“送”是也。李宗吾先生曰,隻要做到六個字,包管發生奇效。一介平民,如果想當官的話,自然要靠本閑話所推薦的“求官六字真言”,一番努力之後,把官——無論是市長也好,部長也好,縣長也好,委員也好,主任也好,反正是,既把官弄到瞭手,則必須懂得保官之道,否則一年半載,垮瞭下來,豈不前功盡棄乎?李宗吾先生有鑒於此,在《厚黑傳習錄》中,除瞭發明上述的“求官六字真言”外,還發明瞭“做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者,“空”、“恭”、“綳”、“凶”、“聾”、“弄”是也。李宗吾先生《厚黑傳習錄》三大法寶中的“辦事二妙法”,內容更為精彩,非有絕世之姿,恐怕真有點領會不動也。二妙法者,一為“鋸箭法”,一為“補鍋法”。
《厚黑學》發展到《傳習錄》,可謂登峰造極。但到抗戰中期,李宗吾先生把《傳習錄》內容更加擴大為四,一曰厚黑史觀,二曰厚黑哲理,三曰厚黑學的應用,四曰厚黑學發明史。其立論的形式是自由自在,想說啥就說啥,口中如何說,筆下如何寫,或談學術,或追述平生瑣事,高興時就寫,不高興就不寫,或長長的寫一段,或短短寫幾句,不受任何限製。下筆時候,如引用某事件或某典故,偏偏曆史上從沒有這種事件或從沒有這種典故,那怎麼辦乎?李宗吾先生率然曰:“我就自己捏造一個。”蓋思想傢與考據傢不同,思想傢隻是說齣他的見解,憑空難以開口,不得不順手牽羊,以增力量,連孔丘先生都得托古以求改製,何況比孔丘先生更大的思想傢李宗吾先生乎?
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除瞭以上正正經經的“學”、“經”、“錄”三大著作之外,平生好寫梯突文章,或用雜文體,或用小說體,無一篇不嬉笑怒罵。故有人曰:“厚黑教在世,是天地間一大諷刺。”是非常不錯的也。蓋他不但諷刺世人,亦諷刺自己,不過當他諷刺自己的時候,更也是惡毒地諷刺世人。“厚黑”一詞,明明用以揭世人的底牌,他卻一身獨當,曾有人質問之曰:“你為啥罵人乎?”他答曰:“我怎敢罵人,我罵我!”於是,正人君子便不得不閉起嘴來也。
除瞭“學”、“經”、“錄”三大著作之外,他還有《怕老婆的哲學》一文,並附“怕經”,以比儒學的孝經,這種對聖崽們的冒犯,可說是尖銳之極。他自己怕不怕老婆,我們不知道,但他卻是極力提倡朋友們應設立“怕學研究會”的,其見識誠高人一籌。
《怕老婆的哲學》內容是說,大凡一國的建立,必有一定的重心,中國號稱禮儀之邦,首推五倫,古之聖人,於五倫中特彆提齣一個“孝”字,以為百行之本,所以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全國重心,建立在“孝”上,因而産齣種種文明。然而自從歐風東漸,“孝”先垮颱,全國失去重心,國傢焉得不衰落乎?李宗吾先生曰:五倫之中,君臣是革瞭命的,父子是平瞭權的,兄弟朋友更是早都拋到九霄雲外,所幸尚有夫婦一倫存在,我們應當把一切文化,建立在這一倫之上。天下兒童,無不知愛其親也。積愛成怕,所以今後文化,應當建立在“怕”上,“怕”自然成為全國重心也。
李宗吾先生曰:怕學中的先進,應首推四川。宋朝的陳季常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怕界巨擘,河東獅吼的故事,已傳為怕界佳話,故蘇東坡先生贊之以詩曰:“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陳季常先生並非泛泛之徒,乃是有名的高人逸士,而高人逸士,卻是如此的怕老婆,可見怕老婆一事,乃天經地義者矣!
李宗吾先生曰:時代更早的,還有一位久居四川的劉備先生,他對怕學一門,可說是發明傢而兼實行傢,新婚之夜,就嚮老婆下跪,後來睏處東吳,每遇不得瞭事,就守著老婆痛哭,而且以下跪為傢常便飯,無不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他發明的這一套辦法,真可說是度盡無邊苦海中的男子,凡遇著河東獅吼的人,可把劉先生的法寶取齣來,包管頓呈祥和焉。李宗吾先生更用史事來證明,東晉而後,南北對峙,曆宋齊梁陳,直到隋文帝齣來,纔把南北統一,而隋文帝就是最怕老婆的人。有一天,獨孤皇後大發脾氣,楊堅先生便跑到山上躲避,躲瞭兩天,經大臣楊素先生
把皇後勸好瞭之後,纔敢迴來。怕經曰:“見妻如鼠,見敵如虎。”楊堅先生之統一天下,誰曰不宜耶?李宗吾先生不但從曆史上探討齣怕老婆哲學的基礎,而且從當代政治舞颱人物身上去考察,獲得此結論曰:凡官級越高的,怕老婆的程度也越深,官級和害怕的程度,幾乎成為正比。於是,由古今事實,厚黑教主乃歸納齣若乾定理,名之曰“怕經”,以型後世。
李宗吾先生之能夠壽終正寢,而未被繩捆索綁到公堂,豈真是天眷之也與!李宗吾先生篤於友情,道義韆古,他一生不輕易推許人,擇友也十分慎重,可是交友之後,卻以生死相許。他有兩個最知己的朋友焉,一位是革命先驅張列五先生,辛亥光復後,被推為四川第一任都督,後充總統府顧問,被袁世凱先生所殺。李宗吾先生曰,此人赤膽忠心,有作有為,如他在世,四川決不會鬧得烏煙瘴氣。一位是理學傢廖緒初,先任審計院長,後見國事日非,鬱鬱而死。李宗吾先生曰,此人做事,公正嚴明,道德之高,每使敵黨贊嘆不止,如他執政,世間哪有貪汙乎?李宗吾先生生平未瞭的心願便是沒有為他的這兩位仁友作一個傳。當日本飛機轟炸重慶最猛烈時,他還數次給《厚黑教主傳》的作者張默生先生去函,說到“張列五的衣冠塚在浮圖關,此時想必成為僞土!”其慎重擇交如此,其敦篤友誼如此,誰能相信“求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是齣自他手耶?傷心人以冷笑代嗚咽,嗚呼!
李宗吾先生於1943年9月28日,病逝於自流井本宅(亦即新定的孔子誕辰之日,豈冥冥中自有主者耶?),五月間他的身體還很好,後來忽得中風不語之癥,終於不治。次日,成都各報即用“厚黑教主”的稱謂,刊布他逝世的專電,自流井各界人士亦為他開追悼會,備極哀榮。我們且抄幾副當時的挽聯,作為介紹教主的結束,也作為蓋棺的定論。至於他的二子,早已先他去世,但孫兒孫女當時已長大。教主有靈,對傢事可以安心。然而,對於國事,一塌糊塗如故,他能不再狂歌以當痛哭乎?
任瑞如先生挽曰——
“教主歸冥府,繼續闡揚厚黑,使一般孤魂野鬼,早得升官發財門徑;先生辭凡塵,不再諷刺社會,讓那些汙吏劣紳,做齣狼心狗肺事情。”
李堅白先生挽曰——
“寓諷刺於厚黑,仙佛心腸,與五韆言先後輝映;緻精力乎著述,賢哲品學,擬廿四史今古齊名。”
楊仔耘先生挽曰——
“品聖賢常作翻案,抒思想好作奇談,孤憤蘊胸中,縱有雌黃成戲謔;算年齡遜我二籌,論學問加我一等,修文歸地下,莫將厚黑舞幽冥。”
李符亨先生挽曰——
“定具一片鐵石心,問君獨尊何在,試看他黑氣彌天,至死應遺蜀酋憾;縱有韆層樺皮臉,見我無常倏到,也隻有厚顔入地,招魂為讀怕婆經。”
其婿楊履冰先生挽曰——
“公著述等身,憤薄俗少完人,厚黑一篇,指佞發奸揮鐵筆;我慚為半子,念賢郎皆早逝,嫠孤滿目,臨喪迸淚灑金風。”
厚道的“厚黑教主”
南懷瑾
李宗吾的厚黑學,聽說現在還很暢銷,颱灣、香港、大陸,很多人都喜歡看。但是,現在的讀者可能不大瞭解書的曆史背景,瞭解李宗吾的人恐怕就更少瞭。李宗吾是四川人,自稱厚黑教主。所謂厚黑,臉厚皮黑也。我同李宗吾還有一段因緣,在我的印象裏,李宗吾一點也不厚黑,可以說還很厚道。我同李宗吾認識大約在抗戰前期,具體日子記不起來瞭。那時,我在成都。成都是四川的首府,不像香港這樣的大城市,生活節奏那麼快。在我的印象裏,大傢都很悠閑,到現在,我對成都還很懷念。我從浙江輾轉來到成都,纔二十齣頭。我們這些外省人被稱為下江人或足底人。那時我一心想求仙學道,一心想學得飛劍功夫去打日本人。所以,我經常拜訪有名的、有學問的、有武功的人。那時成都有一個少成公園,裏麵有茶座、有棋室。泡上一壺茶,坐半天一天都可以,走的時候再付錢。中間有事離開一下,隻要把茶杯蓋反過來放,茶博士就不會把他收掉。沒有錢的不喝茶也可以,茶博士問你喝什麼,你說喝玻璃,就會送來一玻璃杯的開水。這種農業社會的風氣現在大概不會再有瞭。
少成公園是成都名人賢士、遺老遺少聚會的地方,經常可以看到穿長袍、著布鞋的,各種各樣古怪的人。這些正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就成瞭少成公園的常客。在這些人麵前,我還是個孩子。我穿一身中山裝,又是浙江人,蔣介石的同鄉,開始時,他們當中有的人對我有點懷疑,這個傢夥可能是蔣老頭子派來的。慢慢地,他們瞭解瞭,我隻是想求學問道,也就不懷疑瞭,好幾個人還成瞭我的忘年交。
有一天,我正在少成公園裏同幾個前輩朋友喝茶下棋。這時,進來一個人,高高的個子,背稍稍有點駝,戴一頂氈帽,麵相很特彆,像一個古代人。彆人見他進來,都嚮他點頭,或打招呼。我就問梁老先生這位是誰,梁老先生就說,這個人你都不知道,他就是厚黑教主李宗吾,在四川很有名的。梁先生就嚮我講起李宗吾的故事。我說我很想結識,請先生引薦。梁先生就把我帶過去,嚮李宗吾介紹,這位南某人是足底人,是我的忘年交。我趕緊說:久仰先生大名。其實我是剛剛聽到他的名字,這種江湖上的客套總是要的。
於是,厚黑教主請我們一起坐下喝茶聊天。所謂聊天就是聽這位厚黑教主在那裏議論時事,針砭時弊,講抗日戰爭,罵四川的軍閥,他罵這些人都不是東西。這是我第一次結識厚黑教主,後來,在少成公園的茶館裏常常能見到他。
有一次,厚黑教主對我說:我看你這個人有英雄主義,將來是會有所作為的。不過,我想教你一個辦法,可以更快地當上英雄。要想成功、成名,就要罵人,我就是罵人罵齣名的。你不用罵彆人,你就罵我,罵我李宗吾渾蛋該死,你就會成功。不過,你的額頭上要貼一張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的紙條,你的心裏要供奉我厚黑教主李宗吾的牌位。我沒有照他這個辦法辦,所以沒有成名。
有一次,我就對他講,老師,你就不要再講厚黑學瞭,不要再罵人瞭。他說,不是我隨便罵人,每個人都是臉厚皮黑,我隻不過是把假麵具揭下來。我說,聽說中央都注意你瞭,有人要抓你呢。他說,兄弟,這個你就不懂瞭,愛因斯坦與我同庚,他發明瞭相對論,現在是世界聞名的科學傢,而我在四川、在成都都還沒有成大名,我希望他們抓我,我一坐牢,就世界聞名瞭。
李宗吾後來沒有被抓,也沒有世界聞名,他曾經對我說:我的運氣不好,不像蔡元培、梁啓超那樣。不過,他的厚黑學流傳瞭半個多世紀,還有那麼多的人喜歡讀,恐怕是他自己沒有預料到的。他那個厚黑教主完全是自封的,他也沒有一個教會組織,也沒有一個教徒,孤傢寡人一個,當年,他的書很多人喜歡讀,但許多人不敢和他來往,怕沾上邊,我不怕,一直同他來往。
過瞭一兩年,我的一個朋友,在杭州認識的和尚去世瞭,他死在自流井,就是現在的自貢。我欠他的情,自流井一定要去一趟,我的好朋友錢吉,也是個和尚,陪我去。我們走瞭八天,從成都到自流井,找到瞭那個朋友的墓,燒瞭香,磕瞭頭。從自流井到成都,還要八天,我們身上的盤纏快沒有瞭,正在發愁,我突然想起:厚黑教主李宗吾的老傢就在這裏。李宗吾是個名人,他傢的地址一打聽就打聽到瞭。他傢的房子挺大,大門洞開。過去農村都是這樣,大門從早上打開,一直到晚上纔關門,不像現在的香港,門都要關得嚴嚴的。我們在門口一喊他,裏麵迎齣來的正是厚黑教主,他一看見我,很高興,問:你怎麼來瞭?我說我來看一個死人朋友。他誤解瞭,以為我在打趣他,說:我還沒有死啊!我趕緊解釋。他看我們那個狼狽相,馬上安排做飯招待我們。現殺的雞、從魚塘撈齣來的活魚、現成的蔬菜,吃瞭一頓正宗的川菜。酒足飯飽之後,我就開口嚮他藉錢,我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迴成都沒有盤纏瞭。他說:缺多少?我說:十塊錢。他站起來就到裏屋拿齣一包現大洋遞給我,我一掂,不止十塊,問他多少,他說二十塊。我說多瞭,他說拿去吧,我說不知什麼時候能還,他說先用瞭再說。從我藉錢這件小事來看,厚黑教主的為人道德,一點兒也不厚黑,甚至是很誠懇、很厚道的。
飯後聊天的時候,他突然提齣來叫我不要迴成都瞭,留下來。我說留下來乾什麼,他說:你不是喜歡武功嗎?你就在這裏學,這裏有一個趙傢坳,趙傢坳有一個趙四太爺,武功很是瞭不起。他接著嚮我介紹趙四太爺的情況,趙四太爺從小就是個瘸子,但是功夫很好,尤其是輕功,他穿一雙新的布底鞋,在雪地裏走上一裏多路的來迴,鞋底上不會沾上一點汙泥。他教瞭一個徒弟,功夫也很好,但這個徒弟學瞭功夫不做好事,而乾起采花的勾當,就是夜裏翻牆入室,強奸民女。趙四太爺一氣之下,把這個徒弟的功夫廢瞭,從此不再授徒傳藝。厚黑教主覺得趙四太爺的功夫傳不下來,太可惜瞭,就竭力鼓勵我留下來跟他學。我說他都停止收徒瞭,我怎麼能拜他為師,他說你不一樣,因為你是浙江人,趙四太爺的功夫就是跟一對浙江來的夫婦學的,我推薦你去,他一定會接受。他說:跟趙四太爺學三年,學一身武功,將來當個俠客也不錯。他還提齣,這三年的學費由他承擔。我看他一片誠意,不好當麵拒絕。學武功挺有吸引力,隻是三年的時間太長瞭,我說容我再考慮考慮。當晚,我和錢吉迴客棧過夜。第二天一早,李宗吾來到客棧,還是勸我留下來學武功。我最後還是拒絕瞭,他直覺得遺憾,說:“可惜,可惜。”我又迴到瞭成都。
不久,我到峨嵋閉關三年,同外界斷絕瞭聯係,對外麵的世事滄桑都不瞭解。隻有從山下挑米迴來的小和尚,偶爾帶來一點新聞。和尚是方外之人,對抗戰不是太關心,所以聽不到這些方麵的消息。有一天,小和尚迴來說:厚黑教主李宗吾去世瞭。我聽瞭心裏很難過,我藉他的二十塊現大洋也沒法還瞭,我就每天給他念《金剛經》,超度他……後來聽說他死的時候很安詳,也算壽終正寢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