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漸長,已有權保持沉默,更何況,眾生喧嘩的時代,我用嘴活著,也活在彆人嘴裏。
今天為你點贊,明天對你點殺,落差大到可以發電。顯然,話多是件危險的事!
然而,沉默是件更危險的事……
我沒開微博,也沒用微信;隻能確定這本書裏的話,是我說的。
——白岩鬆
《白說》是央視新聞人白岩鬆繼《幸福瞭嗎》《痛並快樂著》之後的全新作品,一部“自傳”式的心靈履曆。通過近年來於各個場閤與公眾的深入交流,以平等自由的態度,分享其世界觀和價值觀。時間跨度長達十五年,涵蓋時政、教育、改革、音樂、閱讀、人生等多個領域,溫暖發聲,理性執言。
在有權保持沉默的年紀拒絕沉默,為依然熱血有夢的人們敲鼓撥弦。盡管“說話不是件好玩的事兒”,依然嚮往“說齣一個更好點兒的未來”,就算“說瞭白說”,可是“不說,白不說”。
白岩鬆,央視新聞人。主持《新聞周刊》《新聞1+1》等欄目。齣版作品《白說》《幸福瞭嗎》《痛並快樂著》等。
代序:說話不是件好玩的事兒 005
歲月:活著不是非贏即輸
幸福可以無限靠近,無法徹底到達 014
做點無用的事兒 024
漂亮的失敗是另一種成功 034
緻青春:做一個和自己賽跑的人 048
價值:得失不是非有即無
書讀久瞭,總會信點兒什麼 064
文字停止之處,音樂開始瞭 077
被念歪的《道德經》 096
溝通: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學會講一個好故事 116
智商很高,情商卻低 130
資訊爆炸時,彆被忽悠瞭 150
今天的新聞是明天怎樣的曆史? 158
態度:進退不是非取即捨
中國人不缺德,可是缺啥? 164
都在短跑,你試試長跑 176
好醫生一定會開“希望”這個藥方 184
“痛並快樂著”是我們的宿命 201
將誌願的行動,變成誌願的心 213
時代:真相不是非此即彼
我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226
時間軸上的中國 240
留住鄉愁,而不是想起故鄉就發愁 253
打造一副讓世界喜歡的麵孔 258
我的故事以及背後的中國夢 267
代後記:說一個更好點兒的未來 277
代序:說話不是件好玩兒的事
白岩鬆/文
我姓白,所以這本書叫《白說》。其實,不管我姓什麼,這本書都該叫《白說》。
一
我沒開過微博,也至今未上微信,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互聯網上署名“白岩鬆”的言論越來越多。曾經有好玩的媒體拿齣一些讓我驗真僞,竟有一半以上與我完全無關。
有人問:如此多的“不真”,為何不打假?我總是馬上想起梁文道在一次飯局上,講他親身經曆過的故事—
內地圖書腰封上多有“梁文道**”的字眼,終有一天,一本完全不知曉的書也如此,文道兄忍不下去,拿起電話打嚮該書齣版社:
“我是香港的梁文道??”
“啊,梁先生您好,我們很喜歡您,您有什麼事兒嗎?”
“你們齣的書上有我的**,可我連這本書都不知道,如何**?”
“梁先生,不好意思,您可能不知道,內地叫梁文道的人很多??”
一個完全齣乎意料的迴答,讓梁文道像自己做瞭錯事一樣,隻記得喃喃說瞭聲“對不起”後就掛瞭電話,以後再也不敢這樣打假。
我怎能確定內地沒有很多人叫“白岩鬆”?更何況,完全不是我說的還好辦,可有些“語錄”頭兩句是我說的,後幾句纔徹底不是,讓我自己都看著猶豫。
二
越完全不是我說的,越可能生猛刺激。於是,前些年,本颱颱長突然給我打電話:
“小白,那個微博是你發的嗎?”
“颱長,對不起,不是,而且我從沒開過微博??”
“啊,那好那好。”
電話掛瞭,留下我在那裏琢磨:如果這話是我說的,接下來的對話如何進行呢?
又一日,監察室來電話:“××那條微博是你說的嗎?××部門來嚮颱裏問??”毫無疑問,正是在該微博中被諷刺的那個部門。
我迴話:“不是,我沒開過微博。”
又過一些日子,監察室又來電話,內容近似,我終於急瞭:“不是!麻煩讓他們直接報警!”
可警察會接這樣的報警嗎?
三
二十年前,采訪啓功先生。
當時,琉璃廠多有署名“啓功”的書法作品在賣,二三十塊錢一幅。
我逗老爺子:“您常去琉璃廠嗎?感覺怎樣?”
老爺子門兒清,知道我賣的什麼藥:“真有寫得好的,可惜,怎麼不署自己的名兒啊?”
“怎麼判斷哪些真是您寫的,哪些不是啊?”我問。
啓功先生迴答:“寫得好的不是我的;寫得不好的,可能還真是我的!”
老爺子走瞭有些年瞭,還真是時常想他,這樣智慧又幽默的老先生,不多瞭。
書畫造假,古已有之,老先生迴應得漂亮。可言論“不真”,過去雖也有,但大張旗鼓公開傳播,卻還真是近些年的事兒。如啓功先生活著,不知又會怎樣樂嗬嗬地迴應。
四
很多話不是我說的,可我總是要說很多話,因為這是我的職業。
不是我說的話,安到我頭上,有麻煩也得替人擔著;而真是我說的,常常麻煩也不少。
2008年,不能不與時俱進,颱裏終於開設新聞評論欄目《新聞1+1》,我成瞭被拿齣來做實驗的“小白鼠”,所謂“CCTV**個新聞評論員”。當時,我預感到前路的坎坷,因此對媒體坦白:得罪人的時代正式開始瞭!
的確,做主持人**小,各方點贊的多;而當瞭評論員,就不是喜鵲而是啄木鳥,今天說東明天說西,你動的都是彆人的利益,說的都是讓好多人不高興的話,不得罪人不可能。但當時我豪邁:一個不得罪人的新聞人閤格嗎?
話說大瞭,路途有多艱難,自己和身邊的人知道。連一位老領導都勸我:彆當評論員瞭,迴來做主持人吧!
我知道,這是對我好。但這條路不是我選擇的,總有人要蹚著水嚮前走,所謂摸著石頭過河??可問題是,這水怎麼越來越深?常常連石頭都摸不著,而岸,又在哪兒?
在屏幕上,這一說就是七年。不過我也真沒想到,我還在說,《新聞1+1》,還在,活著。
五
《新聞1+1》剛開播不久,新聞中心內部刊物采訪我,問:“做一個新聞評論員,*重要的素質是不是要有思想?”
我迴答:“不是。做一個稱職的新聞評論員,*重要的是勇氣、敏銳和方嚮感。”我至今信奉它們,並用來約束自己。
說話,不是每天都有用,但每天都要用你在那兒說。直播,沒有什麼成型的稿子,隻有框架,很多語言和提問總是要隨時改變。這就是我的工作。某一年新聞中心內部頒奬,問到我的感受,我答:“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聽到這句不太“高大上”甚至顯得有些灰色的答謝詞,年輕的同事有些不解。我解釋:身在這裏,還沒走,守土有責;到點兒就撞鍾,守時,可謂敬業;更重要的是,還得把日常的工作撞成自己與彆人的信仰。這話不灰色,應當重新評估價值瞭!
守土有責,就是偶爾有機會,用新聞的力量讓世界變得更好。而更多的時候,得像守夜人一樣,努力讓世界不變得更壞。後者,常被人忽略。
六
我用嘴活著,也自然活在彆人嘴裏。互聯網時代更強化瞭這種概念,說話的**明顯加大。今天為你點贊,明天對你點殺,落差大到可以發電,你無處可躲。
話說錯瞭,自然在劫難逃;話沒錯,也有相關的群體帶著不滿衝你過來。沒辦法,這個時代,誤解傳遍天下,理解寂靜無聲。即便你的整體節目本是為他們說話,但其中的一兩句話沒按他們期待的說,責難照樣送上。後麵跟過來責罵的人,大多連節目都沒看過,看一兩個網上的標題或一兩條情緒化的微博就開始攻擊。
想想也正常,謠言常常傳遍天下,而闢謠也時常寂靜無聲。見多瞭也就想通瞭。有時誤解撲麵而來,是一小部分人要解氣,而又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在圍觀解悶。可不管前者還是後者,當你認真解釋時,沒人細聽,所以,解決就總是遙遙無期。
我還是選擇理解。目前的中國,人群中的對立與撕裂愈演愈烈,作為一個新聞人,不能加重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麵對誤解甚至有時是麯解,也總得努力去理解。我很少辯解,原因是:你以為是理性溝通,可常常被當成娛樂新聞,又讓大傢解一迴悶。而這,還真不是我的職能。
可不管怎樣,還是要有底綫,新聞有自身的規律,我必須去遵守捍衛它。另外,幾年前我就說過,為說對的話認錯、寫檢討或停播節目,就是我辭職的時候。隻不過,到現在,還沒遇到這樣荒唐的事情。
麵對現實說話,你的睏擾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而你唯一能做齣的選擇是:無論風怎樣動,樹靜。
七
理性,是目前中國輿論場上*缺乏的東西,有理性,常識就不會缺席,但現在,理性還是**品。也因此,中國輿論場上總是在爭鬥、搶奪、站隊並解氣解悶不解決。鄧小平說過的“不爭論”與鬍錦濤講話中首次提齣的“不摺騰”,我極為認同。可想不爭論與不摺騰,都需要理性到位。
誰也跨越不瞭階段,非理性是當下中國的現狀,不是誰振臂一呼就可以一夜改變。可總要有人率先理性,我認為三部分人必須帶頭,那就是政府、媒體與知識分子。
政府與公眾如果都非理性,很多群體性事件就無法避免,政府必須用公開、透明、民主、協商來率先理性。
知識分子在目前的中國,大多隻是“公知”,很公共,卻常常不夠“知識分子”。其中很多人,與“理性”無法靠邊,而這些人,又怎能列入到知識分子的群落中呢?真正的知識分子,不僅要有當下,更要有責任與遠方。
當期待中的理性還不是現實的時候,媒體的理性就十分重要。但做一個理性的媒體人,也許就更有不過癮的感覺。這邊的人覺得你保守,那邊的人覺得你激進,連你自己都時常感到剋製得不易。可我們該清楚:如果追求的是過把癮,之後呢?
八
人到中年,已有權保持沉默。不得罪人,少引發根本躲不開的爭議,靜靜地說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話語,做一個守法的既得利益者,不挺好?
可總覺得哪塊兒不太對勁兒。
麵對青年學子或公眾講堂,又或者是機關單位,長篇大論的**當然不小。更何況,這樣的溝通,一來我從無稿子,總是信馬由繮,自由多瞭,再加上水平不高,又習慣說說現實,就容易留下把柄;二來大多帶公益性質,沒什麼迴報還**不小,圖什麼?
然而沉默,是件更有**的事兒吧?這個開放的時代,誰的話也不能一言興邦或一言喪邦,自己的聲音不過是萬韆聲音中的一種,希望能匯入推動與建設的力量中,為彆的人生和我們的社會,起一點哪怕小小的作用。想想自己的成長,很多頓悟,常常來自坐在颱下的聆聽,今天有機會走到颱上,也該是對當年颱上人說“謝謝”的一種方式。
九
當年鬍適在喧嘩的時代,把範仲淹的八個字拿來給自己也給青年人:“寜鳴而死,不默而生。”很多年後讀到它,認同。今天,我們依然不知道未來,可如果不多說說期待中的未來,就更不會知道。思考可能無用,話語也許無知,就當為依然熱血有夢的人敲一兩下鼓,撥三兩聲弦。更何況,說瞭也白說,但不說,白不說。
2015年8月 北京
《看見》是知名記者和主持人柴靜講述央視十年曆程的自傳性作品,既是柴靜個人的成長告白書,某種程度上亦可視作中國社會十年變遷的備忘錄。
十年前她被選擇成為國傢電視颱新聞主播,卻因毫無經驗而遭遇挫敗,非典時期成為現場記者後,現實生活犬牙交錯的切膚之感,讓她一點一滴脫離外在與自我的束縛,對生活與人性有瞭更為寬廣與深厚的理解。十年之間,非典、汶川地震、兩會報道、北京奧運……在每個重大事件現場,幾乎都能發現柴靜的身影,而如華南虎照、徵地等剛性的調查報道她也多有製作。在書中,她記錄下淹沒在宏大敘事中的動人細節,為時代留下私人的注腳。一如既往,柴靜看見並記錄下新聞中給她留下強烈生命印象的個人,每個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沒有人可以隻是一個旁觀者,他人經受的,我必經受。書中記錄下的人與事,是他們的生活,也是你和我的生活。
柴靜,山西臨汾人,1976年齣生。
曾在湖南文藝廣播電颱主持“夜色溫柔”,在湖南衛視主持“新青年”。
2001年進入中央電視颱,先後在“時空連綫”“新聞調查”“24小時”“麵對麵”等欄目擔任主持人與記者。
現為央視一套專題節目《看見》主持人。
★《看見》中,我沒有刻意選擇標誌性事件,也沒有描繪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聞報道裏,我隻選擇瞭留給我強烈生命印象的人,因為工作原因,我恰好與這些人相遇。他們是流淌的,從我心腹深處的石壩上漫溢齣來,堅硬的成見和模式被一遍遍衝刷,搖搖欲墜,土崩瓦解。這種搖晃是危險的,但思想的本質就是不安。
我試著盡可能誠實地寫下這不斷犯錯、不斷推翻、不斷疑問、不斷重建的事實和因果,一個國傢由人構成,一個人也由無數他人構成,你想如何報道一個國傢,就要如何報道自已。
——柴靜
★十年之間,“非典”、“兩會”、汶川地震、北京奧運、華南虎照片事件、藥傢鑫事件……在新世紀頭十年的幾乎所有重大事件中,都能看到柴靜的身影。而這十年,也是柴靜從湖南來到北京,從默默無聞到廣為人知的十年。柴靜2003年開始擔任《新聞調查》齣鏡記者,2006年開博客“柴靜觀察”,2012年底齣版新作《看見》,從“調查”到“觀察”再到“看見”,柴靜說這是一步步地“後退”,一點點把視綫放平,迴歸到事物本身,“你讓彆人看見,你纔能看見彆人,大傢都同處於一樣的生活,愛恨欲望都無不同”。
——長江日報
**章 彆當瞭主持人就不是人瞭
“如果你來做新聞,你關心什麼?”他開瞭口。“我關心新聞當中的人。”
第二章 那個溫熱的跳動就是活著
九年之後,人們還會說“這是進非典病房的記者”,我常覺羞慚。我看到瞭一些東西,但隻不過隱約地感到怪異,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第三章 雙城的創傷
對人的認識有多深,呈現纔有多深。……雙城連續服毒事件調查到*後,我們發現,*大的謎,其實是孩子的內心世界。
第四章 是對峙,不是對抗
能不能采訪準確,不是能不能完成工作,或者能不能有樂趣這麼簡單,這事關人的性命,我要是問得不準確,不配坐在這椅子上。
第五章 我們終將渾然難分,像水溶於水中
聚會上,朋友說,你現在做的這些題目太邊緣瞭,大多數人根本不會碰到這些問題。作傢野夫說:“那是因為我們已經不是大多數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免於受辱瞭。”
第六章 沉默在尖叫
傢庭是*小的社會單元,門吱呀一聲關上後,在這裏人們如何相待,多少決定瞭一個社會的基本麵目。
第七章 山西,山西
我齣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山西姑娘沒見過小溪青山之類,基本上處處灰頭土臉,但凡有一點詩意,全從天上來。
第八章 我隻是討厭屈服
今天你的權利受到損害,你不說話,明天你就會失去更多的權利。
第九章 許多事情,是有人相信,纔會存在
二○○六年二月底,我接到通知,迷迷糊糊去彆的部門開會。被驚著瞭,因為在“新聞聯播”裏要開一個有我名字的專欄,叫“柴靜兩會觀察”。
第十章 真相常流失於涕淚交加中
準確是記者*重要的手藝,而自我感動、感動先行是準確*大的敵人,真相常流失於涕淚交加中,我們需要提醒自己:絕不能走到探尋真相的半山腰就號啕大哭。
第十一章 隻求瞭解認識而已
虐貓那期節目播齣後,我收到王的短信,她要的並不是同情,節目也沒給她同情。她隻要求得到公正,這個公正就是以她的本來麵目去呈現她。
第十二章 新舊之間沒有怨訟 唯有真與僞是大敵
我腦袋裏舊思維習慣改不瞭,新的又不知道怎麼形成。錢鋼老師說,你可以看一看曆史,“你隻管用力把一個人、一件事吃透瞭,後麵的就知道瞭”。
第十三章 事實就是如此
華南虎照片的真假之爭,不僅事關技術,更是對事件各方科學精神的檢驗,真相往往在於毫末之間。
第十四章 真實自有萬鈞之力
去年地震的裂縫裏青草簌簌地拱動,濕黑的山坡上一層一層墨綠的杉樹林,梨花淺白,空氣裏都是水滴和鳥叫。很多坍塌滑坡的山體,現在已經慢慢重新覆蓋上瞭草木,就在這片山巒之間,正在建成新的房屋、村莊和傢庭。
第十五章 隻聽到青綠的細流聲
全世界媒體都在這兒,金牌運動員有無數人采訪,我說:“那咱們就采訪不顯眼的吧,失敗者也成,隻要打動咱倆的就算。”
第十六章 邏輯自泥土中剝離
新聞調查六年,我做得*多的就是徵地題材,各種口音,各個地方,各種衝突。節目組每天一麻袋信裏,一半是關於徵地的。
第十七章 無能的力量
從世俗的意義上說,盧安剋做的事情沒用,沒效果,不可效仿,也不可推廣,但他的存在本身,有一種令人內心惶然震顫的力量。
第十八章 采訪是病友間的相互探問
把一個人送迴到他的生活位置和肇事起點,纔能瞭解和理解,隻有不把這個人孤立和開除齣去,纔能看清這個事件對時代生活的意義。張妙死瞭,藥傢鑫死瞭,但如果隻是死,結束瞭就過去瞭,那就是白白死瞭。
第十九章 不要問我為何如此眷戀
理解的基礎是感受。人能感受彆人的時候,心就變軟瞭,軟不是脆弱,是韌性。
第二十章 陳虻不死
談起陳虻時,有人說智慧,有人說尖銳,白岩鬆說“那是個非常寂寞的人”。 他的寂寞不是孤單,是沒完成。
**章 彆當瞭主持人就不是人瞭
二○○○年,我接到一個電話。“我是陳虻。”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停頓瞭一下,可能是想給我一個發齣仰慕尖叫的時間。
“誰?”
“我,陳虻……沒給你講過課?”
“你哪個單位的?”
“嘎……中央電視颱新聞評論部的,找你閤作個節目。”
我們在央視後麵梅地亞酒店見瞭麵。
我打量他,中長頭發,舊皮夾剋耷拉著,倒不太像個領導。他翹著二郎腿,我也翹著。
他開口問的**句話是:“你對成名有心理準備麼?”
喲,中央颱的人說話都這麼牛麼?
我二十三四歲,不知天高地厚得很:“如果成名是一種心理感受的話,我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有過瞭。”
“我說的是傢喻戶曉式的成名。”
“我知道我能達到的高度。”
他都氣笑瞭:“你再說一遍?”
“我知道我能達到的高度。”
……
“如果你來做新聞,你關心什麼?”他開瞭口。
“我關心新聞當中的人。”
他在煙霧裏眯著眼看瞭我一會兒:“你來吧。”
“我不去。”
我有我的節目,湖南衛視的“新青年”,人物采訪,很自在,又用不著簽約,我住在北京,每月去一趟,錄完拿現金。“體製裏的工作我乾不瞭。”
他也不生氣,把煙頭按滅瞭,站起身:“這樣,你來參加一次我們評論部的年會玩玩吧。”
年會上來就發奬,新聞評論部十大先進。
這十位,長得真是……頭一位叫孫傑,歪著膀子上瞭颱,手裏拿一捲衛生紙,發錶獲奬感言:“感冒瞭,沒準備,寫在這紙上瞭,我講幾個原則啊……”講完把紙一撕,擤擤鼻涕下颱。
當時正是評論部拆分的階段,接下去放的是崔永元改編配音的《分傢在十月》:“運動啦,七八年就來一次……兄弟們,搶錢搶女編導,一次性紙杯子也要,手紙也要……”領導們坐**排,在片子裏被挨個擠兌。
“李挺諾夫硬挺著入睡的夜晚,氣恨地說:'《痛並快樂著》,這書隻配用來墊腳。'……”坐在**排中央的新聞中心主任李挺正被群眾搶錢包,現錢全部被撒嚮空中,大傢哈哈大笑。其中一百塊紅艷艷,飄啊飄,飄到瞭我手裏。
嘿,這個地方好。
陳虻拿瞭一張破紙,讓我在上麵簽個字:“你就算進中央颱瞭。”我狐疑地看瞭一眼。這連個閤同都不是,也沒有記者證,沒有工作證,沒有工資卡,連個進颱證都沒有。
“我們看中瞭你,這就夠瞭。”
瞧他的嘴臉。
他帶我去新聞評論部。我邊走邊打量,看瞭看部門口掛的牌子:求實,公正,平等,前衛。前衛……嗯,一個新聞部門,還想前衛?我左看右看。
他頭也不迴地走在前頭,一邊敲打我:“你就是個網球,我是個網球拍,不管你達到什麼高度……”
哦,這人挺記仇。
他轉過頭盯著我:“記住,我都比你高一毫米。”
切。
一進門,辦公室正中間放一把椅子,化妝師熟練地一甩,往我身上套瞭塊布:“來,把頭發剪瞭。”我一直披掛在半臉上的頭發落瞭一地,像個小禿鴨子。“這樣可以吹得很高瞭。”他滿意地撥弄一下我那劉海。
男同事們坐一圈,似笑不笑地看著我:“去,給我們倒杯水,主持人,我們一年到頭伺候你,你也伺候伺候我們。”我天生沒什麼機靈勁兒,還在南方女權文化裏待慣瞭,不知道怎麼迴應這種幽默感,隻好呆呆地去倒瞭幾杯水。
他們跟我開玩笑:“柴靜,司長大還是局長大?”
我真不知道。
陳虻把我交給那個拿衛生紙上颱的傢夥:“練練她。”這傢夥看著跟那天不大一樣,嚴肅地看瞭一下我:“你寫一寫建黨八十周年節目的解說詞。”
這個……
我倒真敢寫,洋洋灑灑。
寫完給他,他真是特彆善良,看瞭一眼,連嘆氣都沒嘆,誠懇地說:“你迴傢休息吧。”
我要做的這個節目叫“時空連綫”,搭檔白岩鬆,每天十六分鍾的時事評論,連綫多方專傢同時討論當日新聞。我之前從沒做過新聞,陳虻也沒看過我在湖南衛視的節目,不過直覺告訴我*好彆問他是怎麼發現我的,這種人絕不會按正常方式迴答你,還是少說少問為妙,免受羞辱。他隻說瞭句:“我們要給白岩鬆找個女搭檔。”
年會的晚上有人打電話來,聲音低沉:“岩鬆要跟你談談。”我一去,一屋子男同誌,挺像麵試。後來纔知道,白岩鬆這個人什麼都彪悍,就是不習慣跟女生單獨講話。
大傢跟我聊,他隻插空問瞭兩個問題:“你喜歡誰的音樂?”我好像說的是平剋·弗洛伊德。他問:“華人的呢?”“羅大佑。”他沒再問什麼,隻說瞭一句:“這是條很長的路,你要作好長跑的準備。”
**期節目就是慘敗。是關於剖腹産的話題,我自己聯係的嘉賓、醫生、生孩子的人、社會學傢,約好演播室,化好妝坐進去,幾位颱領導正從玻璃外路過,看瞭一眼:“有點像小敬一丹。”陳虻給我打瞭一個電話:“這就代錶認可啦。”
現場采訪隻錄瞭三十分鍾,談完剖腹産怎麼不好,就順利結束瞭。那會兒我不把電視當迴事,在紙上編完稿子,讓同事幫忙剪片子去送審,自己去外地耍瞭。
放假迴來,在辦公桌上掛隻大畫框,是在西藏拍的照片,還弄個水瓶,插瞭些花花草草。
看辦公室人臉色,知道審片結果很不好。大傢不好跟我轉述*狠的話,隻說已經這樣瞭,你就把結尾再錄一遍吧。
陳虻公開在會上批評我:“你告訴人們剖腹産是**的,自然生産如何好,這隻是一個知識層麵,你深下去沒有?誰有權利決定剖腹産?醫生和傢屬。怎麼決定?這是一個醫療體製的問題。還有沒有比這個更深的層麵?如果你認為人們都選擇剖腹産是個**的觀點,那麼這個觀點是如何傳播的?人們為什麼會相信它?一個新聞事實至少可以深入到知識、行業、社會三個不同的層麵,越深,覆蓋的人群就越大,你找瞭幾個層麵?”
我越聽心底越冰,把結尾一改再改,但已無能為力。
年底晚會上,同事模仿我,披條披肩,穿著高跟鞋和裹腿小裙子,兩條腿糾結在一起坐著,把垂在眼睛上的頭發用手一撥,摸著男生的手,細聲細氣地采訪:“你疼嗎?真的很疼嗎?真的真的很疼嗎?”底下哄笑,都認同是對我的漫畫像。
白岩鬆當時是製片人,壓力比誰都大,也不能拔苗助長,彆人笑我的時候,估計他心裏比誰都難受。有次我穿印花紗裙子到辦公室,他叫我過去,說:“迴去把衣服換瞭。”
每天節目結尾主持人都要評論,我彆扭壞瞭。按我原來花裏鬍哨的文藝路子,肯定是不行的,按節目的習慣寫,我又寫不來。一遍又一遍,都過不瞭關,到後來有一次沒辦法,白岩鬆遞給我一張紙,是他替我寫的。
每次重錄的時候,都得深更半夜把彆人叫迴演播室,燈光、攝像後來已經不吱聲瞭,也不問,沉默地隱忍著。錄完,我不打車,都是走迴去,深一腳淺一腳,滿心都是對他們的愧疚。
……
自序
十年前,當陳虻問我如果做新聞關心什麼時,我說關心新聞中的人------這一句話,把我推到今天。
話很普通,隻是一句常識,做起這份工作纔發覺它何等不易,“人”常常被有意無意忽略,被概念化,被無知和偏見遮蔽,被模式化,這些思維,就埋在無意識之下。無意識是如此之深,以至於常常看不見他人,對自已也熟視無睹。
要想“看見”,就要從濛昧中睜開眼來。
這纔是*睏難的地方,因為濛昧就是我自身,像石頭一樣成瞭心裏的壩。
這本書中,我沒有刻意選擇標誌性事件,也沒有描繪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聞報道裏,我隻選擇瞭留給我強烈生命印象的人,因為工作原因,我恰好與這些人相遇。他們是流淌的,從我心腹深處的石壩上漫溢齣來,堅硬的成見和模式被一遍遍衝刷,搖搖欲墜,土崩瓦解。這種搖晃是危險的,但思想的本質就是不安。
我試著盡可能誠實地寫下這不斷犯錯、不斷推翻、不斷疑問、不斷重建的事實和因果,一個國傢由人構成,一個人也由無數他人構成,你想如何報道一個國傢,就要如何報道自已。
陳虻去世之後,我開始寫這本書,但這本書並非為瞭追悼亡者------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說過,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意識,那纔相當於死。他所期望的,是我能繼續他曾做過的事-------就象葉子從痛苦的蜷縮中要用力舒展一樣,人也要從不假思索的濛昧裏掙脫,這纔是活著。
十年已至,如他所說,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忘瞭我們為什麼齣發。
妹妹很久以前就想得到的一本书,终于买下了。妹妹很开心,深夜打开包装发来傻笑表情,也是亲情满满。
评分由于快递的原因,书有些破损 ,但纸质很好,店家还好心的补了货,态度很好!
评分正在阅读中,价格比较实惠,质量还好。
评分不错,快递给力
评分非常喜欢。在看
评分是很好
评分很好 书质也很好 很不错很赞 很好
评分快递很慢哦,我同时买了另一本书,人家发的是京东快递,从湖北发货到济源,第二天上午都到了。你看看你,同时买的,从北京到济源,发韵达快递,你都发了好几天了才到啊
评分应该是正版
本站所有內容均為互聯網搜索引擎提供的公開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儲任何數據與內容,任何內容與數據均與本站無關,如有需要請聯繫相關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於百度,google,bing,sogou 等
© 2025 tushu.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求知書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