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想不到的 西遊記》馬瑞芳、鬍曉明、潘建國教授,周大新、周同賓、行者等知名作者共同推薦!本書的部分文章在《文史知識》《博覽群書》等雜誌發過刪減版,受到編輯的重視,連續多期刊發,深受喜愛。
《想不到的 西遊記》的每篇文章視角獨特,初看覺得不可思議,但細讀都有紮實的文獻功底,譬如探討孫悟空的身世、婚姻和後代;天界、佛界、仙界的明爭暗鬥;取經團隊的復雜關係;神佛的財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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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想不到的 西遊記》寫到瞭孫悟空從化生到強大,最終引發瞭與既有天界係統的武力衝突,以此為綫索小說展開瞭宏大的神學構想和訴求。之後隨著取經團隊的組建,漫長的西行之旅開始瞭,在這一過程中取經成員的豐富性格得以呈現和改造,最終完成使命,獲得救贖。小說中眾多仙佛神魔人物有著極其豐富的性格,性格中又有著極其微妙的張力,情節中有很多玄機,背景中有很多秘密尋常之中藏機巧,平易之中埋奇趣,讓人相信真的經典總有你想不到的妙處。
作者簡介
周岩壁,1972年生,河南南陽人。2009年獲華東師範大學文學博士,現任職於鄭州師範學院中原文化研究所。曾發錶過小說、散文,近來尤以多篇討論《西遊記》等文學經典的學術隨筆,獲得瞭眾多業內人士和廣大讀者之喜愛。
目錄
序 周岩森
人物與名物
1唐僧肉
2唐僧的婚姻
附:美麗的女妖為何要和唐僧成親?
3唐僧取經成功的奧秘
4孫行者的子女
5八戒的學問
6八戒的厭女癥
7八戒的飯量
8觀音菩薩的性彆
9妖怪的譜係學
10素酒與葷酒
11取經行李
12隱蔽的財産
13沒有婚姻的天堂
14錦襴袈裟和禪宗
15取經:人性的救贖
學問與淵源
16《西遊記》裏的大詩人
17從“四泉”到“五榖輪迴所”
18太宗朝廷上的辯論
19《西遊記》裏的法律問題
20《西遊記》裏的地理學
? 附:《水滸傳》裏的地理學
21《西遊記》裏的時間
22碑刻的特點及其在《西遊記》裏的彆用
23《西遊記》與王磐的《野菜譜》
24《西遊記》與《棋經十三篇》和《事林廣記》
25《西遊記》和《封神演義》裏的韻文雷同
26《西遊記》與道教文獻
27《西遊記》裏的成仙成佛
跋
精彩書摘
1.唐僧肉
食唐僧肉可緻長生是一個謠言, 它的流布揭示瞭人性的弱點
在《西遊記》中,唐僧肉具有神奇的功能,就是能夠使吃此肉者 (即使是那麼一小塊兒)長生不老。其實,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謠言, 而不少覬覦者,為此殫精竭慮,費盡心、血,在所不惜,無怨無悔,甚至最 終把性命樹荅上瞭!就局外人看來,可憐可嘆,弓丨人深思。
唐僧肉並不是一開始就能使人長生不老,此處《西遊記》中的 “人”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包括各種妖魔精怪,這些妖魔精怪也往往自 稱為人,我們人鄉隨俗,尊重他們的意願,也以人來稱呼他們。離開 長安沒多久,在大唐邊界上取經僧三人全部落人白虎精寅將軍設置的 陷阱(第十三迴)。寅將軍決定拿唐僧的兩名隨從設宴招待特處士、熊 山君,並沒有動唐僧一根毫毛。這有點奇怪:唐僧的體貌特徵非常明 顯,是個蜘蛛精所謂的白胖和尚(第七十三迴),站在寅將軍們的立場 上看,唐僧肉比兩個隨從的應該肥嫩鮮美一些。但他為何不先從唐僧下 口?也許他有著《圍城》裏所謂的吃東西老是先吃不太好的而把好的留 在後麵的生活習慣。僅此而已。就是說,寅將軍們並不認為唐僧肉和兩 個隨從的肉有什麼本質區彆;他們並不認為唐僧肉具有使人長生不老的 功能。否則,捨唐僧而不取的做法就沒法解釋。
在黃風嶺,唐僧被巡山的虎先鋒擒人黃風洞,獻給黃風怪,聊錶一 餐之敬。黃風怪說:“我聞得前者有人傳說:三藏法師乃大唐奉旨意取經 的神僧”後來,因為孫悟空找上門來,黃風怪又抱怨虎先鋒:我教你
去巡山,隻該拿些山牛、野麁、肥鹿、鬍羊,怎麼拿那唐僧來,卻惹他 那徒弟來此鬧吵,怎生區處(第二十迴)?可見,大王和先鋒也隻是把 唐僧當做尋常的獵物看待,唐僧肉並沒有長生不老的功能。要知道,黃 風怪對此是比較有發言權的。他本是靈山腳下的得道老鼠,因為偷瞭琉 璃盞內的清油,燈火昏暗,恐怕金剛拿他,故此走瞭,沒想到卻在此處 成精作怪(第二十一迴)。而唐僧本是如來佛的二徒弟,這個得道老鼠 整天在靈山腳下混,是西漂一族的,對西天上層人事,如唐僧的底細應 該有所瞭解。所以,我們可以說,唐僧肉一開始根本沒有使人長生不老 的功能,而且也沒有任何人相信。
但到五莊觀之後,情況就變得復雜瞭。因為唐僧在這裏參加人參 果會,吃瞭一顆人參果,這果子,吃一個活四萬七韆年。書中說得很明 白:與會者“自今會服人參果,盡是長生不老仙”唐僧則“有緣吃得 草還丹,長壽苦捱妖怪難”(第二十六迴)。就是說,唐僧此後就長生不 老瞭,精確地說,應該能活四萬七韆歲丨但這不是說唐僧肉具有長生不 老的功效。因為,參加這次人參果會的,除唐僧外,還有觀音菩薩、福 壽祿三星、悟空、八戒、沙僧和主人鎮元大仙,他們都各吃瞭一個人參 果,而且悟空、八戒、沙僧以前還各偷吃過一個。五莊觀裏的眾弟子則 分吃瞭一個人參果;清風、明月兩個道童曾一傢吃過一個。如果說,唐 僧肉因此具有長生功效,那麼,所有吃過人參果的人都應該具有這個功 效。其實不然,所以,唐僧吃瞭人參果後,自己雖長生不老,但唐僧肉 並無使彆人長生不老的功效。
唐僧雖得長生,卻並未超凡脫俗。悟空說他師父未超三界外,現在 五行中,一身都是父母濁骨(第七十七迴)!所以在鎮海寺投宿,唐僧 半夜起來解手,不曾戴得帽子,次日就不免頭懸眼脹,渾身皮骨皆疼, 身上有些發熱,病瞭三天;大領導自說是傷風重疾,今日齣瞭汗,纔略 好些(第八十一、八十二迴)。真是身體虛弱。唐僧最後曆盡艱難,踏 上靈山,坐著無底船,從淩雲渡過去,隻見上溜頭泱下一個死屍。長老 見瞭大驚,行者笑道:“師父莫怕,那個原來是你!”那撐船的佛祖打著 號子也說:“那是你丨可賀可賀!”至此,唐僧纔蛻卻胎胞骨肉身,脫瞭
凡胎。這樣一個漂去的死屍、骨肉身、凡胎,豈有長生功效(第九十八 迴)?丨明人黃星周在唐僧吃人參果一迴,批雲:“唐僧長生從此始,然 西方妖魔想吃唐僧亦從此始。” a他這個說法還是準確的。
第一個認為唐僧肉具有長生不老功效,韆方百計要吃唐僧肉的是白 骨精。她自言自語:“幾年傢人都講東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蟬子 化身,十世修行的原體。有人吃他一塊肉,長壽長生”(第二十七迴)。 唐僧是金蟬子化身,觀音菩薩在往長安選取取經人時曾說過(第十二 迴)。鎮元大仙也對徒弟們說,那和尚乃金蟬子轉生,西方聖老如來佛 第二個徒弟(第二十四迴)。觀音菩薩是佛傢係統內的重要人物,知道 唐僧是金蟬子化身,自然應該;鎮元大仙是道傢重鎮,和佛傢上層有密 切交往,瞭解唐僧身世,也不奇怪。由此,唐僧是金蟬子化身的說法傳 布人間,白骨精知道瞭,也很正常;奇怪的是,她知道唐僧是十世修行 的原體丨個體生命從生到死這一過程,謂之一世;十世修行,就是一個 生靈或精神,在人世間一準確說是六道,即天道、阿修羅道、人道、 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經曆瞭十次生死。唐僧不但是十世修行, 而且是原體。所謂原體,就是金角大王說的一點元陽未泄(第三十二 迴)!說白瞭就是從來未遺精。關於唐僧的個人檔案方麵的情報,可謂 細如發絲,精密人微!
這個情報是白骨精聽說的。先不管她是聽誰說的。我們先來分析, 這樣精微的情報有誰知道?西方極樂世界的領導層知道,就是如來佛知 道,觀音菩薩也知道。在《西遊記》中,唐僧是如來佛的二弟子,大弟 子是誰,書中沒有明說,但應該就是觀音菩薩。唐僧被貶下凡,正是觀 音菩薩親自引送投胎的(第十二迴)。所以,我認為,唐僧肉具有使人
①黃星周點評本:《西遊記》,中華書局,2009年,第129頁。
長生不老效能的說法,實際上是觀音菩薩那裏流傳齣來的。因為,白骨 精所住的白骨嶺和唐僧吃人參果的五莊觀毗連——唐僧離開五莊觀西 行,當日中午就遇見白骨精——而觀音菩薩是人參果會上的貴賓之一, 所以白骨精纔能率先得到這一情報。
把這樣一個說法,實際上是一個謠言,歸咎於觀音菩薩,是否無中 生有,過於魯莽滅裂?並不!還有更多更有力的證據:唐僧到平頂山, 住在這裏的金角大王、銀角大王一心要吃唐僧肉,最終被孫悟空打敗, 他們原來是太上老君的兩個童兒。太上老君適時地來找悟空要人,悟空 指責他縱容傢奴為邪,老君說齣真相:“此乃海上菩薩問我藉瞭三次,送 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師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第三十五迴)。而金角 大王自己說:“我當年齣天界,嘗聞得人言:唐僧乃金蟬長老臨凡,十世 修行的好人,一點元陽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壽長生哩。”可見,金角 大王當年在天界所聞的人言,就是觀音菩薩在太上老君那裏藉人下界設 置魔難時,故意泄露給後來的金角大王的。
既然唐僧肉能夠使人長生這個謠言是觀音菩薩精心炮製齣來的, 那其目的何在?要知道唐僧師徒往西天取經,是如來佛交給觀音菩薩的 一項政治任務,由觀音菩薩在幕後具體負責,全程操控。唐僧取到真 經,由西天返迴東土,觀音菩薩察看取經的受難簿子,說:“佛門中九九 歸真,聖僧受過八十難,還少一難,不得完成此數。”即令揭諦,趕上 金剛,還生一難者(第九十九迴)。可見取經路上韆辛萬苦的八十一難 都是觀音菩薩導演的。而由要吃唐僧肉求長生引起的有二十一難,占 八十一難的25%強。就是說,這一謠言是觀音菩薩為完成那項艱巨的政 治任務推齣的一個舉措。
由它在八十一難中所占的比例,可以看齣,其效果非常好。而且觀 音菩薩從這一謠言中直接獲益,公私兩利。住在六百裏鑽頭號山,煉成 三昧真火,神通廣大的聖嬰大王,即紅孩兒,就是一心要吃唐僧肉而被?
觀音菩薩收服,做瞭菩薩的善財童子(第四十迴)。通天河裏的靈感大 王,當地百姓每年用一雙童男女嚮之獻祭,可謂作威作彳福,一手遮天, 他本是觀音菩薩蓮花池裏養大的金魚。因為要吃唐僧肉,這金魚纔重 新被觀音菩薩用魚籃盛瞭迴去,失而復得,繼續做菩薩豢養的寵物(第 四十九迴)。
這個謠言所以能成效顯著,因為它成功地利用瞭人性的弱點,那種 投機取巧的心理。銀角大王知道唐僧肉可以長生後,說得痛快,一語破 的:“若是吃瞭他肉就可以延壽長生,我們打什麼坐,立什麼功,煉什 麼龍與虎,配什麼雌與雄?隻該吃他去瞭。等我去拿他來”(第三十二 迴)!銀角大王雷厲風行;其效果可謂立竿見影!
而這些一心要吃唐僧肉的妖怪,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輕信。 像紅孩兒、金角大王、銀角大王之類,是些未成年人,心智發育尚不完 全,需要有監護人!自然無法識破這個精心編織的謠言。像黑水河裏的鼉龍(第四十三迴),金兜山的獨角兕大王——本是太上老君西齣關時 騎的青牛第七十三迴(五十迴),盤絲洞裏的蜘蛛精(第七十二迴),黃花觀裏的 蜈蚣精(),獅駝嶺的青毛獅子——文殊菩薩坐騎、黃牙白 象——普賢菩薩坐騎、大鵬金翅鵲(第七十七迴),比丘國的國丈一 壽星的坐騎白鹿(第七十九迴),南山大王——艾葉花皮豹子精(第 八十五迴),這些都是修得人身的禽獸,按照進修等級,雖然能力超 人,甚至能翻江倒海,偷天換日,呼風喚雨,但智能低下,理性極度缺 乏,恐怕比未成年人高齣不瞭多少。所以,他彳門也無從識破謠言!或者 說,他彳門都沒有啓濛思想傢康德所提倡的自覺地運用理性的習慣。這些謠言的輕信者,為此付齣瞭沉重的代價,失去瞭自由,開始成 為或重新淪為奴隸,甚至失去瞭生命,從人生的地平綫上給抹掉,永遠 地消失瞭。
008 I想不到!的
由此,我們可以說:由觀音菩薩所主導的取經事業,就性質上看, 是一項偉大正義的事業;但在實現這一鴻圖的過程中,卻采取瞭一些不 那麼光明正大的策略,手段有點說不齣口的卑劣。那些具有人性弱點、 缺少智識或理性者有意無意地成為取經事業的犧牲品。觀音菩薩這些行 為和救苦救難的形象顯得很不協調。正因為這樣,《西遊記》中纔沒有 任何地方對此予以明白地揭示。唐僧肉的謠言對於菩薩而言,就好比是 玫瑰下的刺,是大慈大悲者永遠的心痛,是盡量繞開的暗礁,是有意躲 閃、避免碰觸的軟肋!
……
前言/序言
序
岩壁讓我給他這本新書寫個序,我又高興又忐忑。高興的是,他幾年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坐冷闆凳,默默耕耘,幾度辛勞,眼睛越來越近視,終於完成此書;忐忑的是,作為他的姐姐來寫序言,實在有些尷尬:說好吧,岩壁不讓;說不好吧,好像沒有這樣作序的——而做學術性的評價,本人又沒有相應的能力。隻好寫些文本之外的東西,也許,可以幫助讀者從其他角度瞭解一下作者本人吧。
我和岩壁從小就被父母送到鄉下的外婆傢。在豫西南那個普通的小村子裏度過我們的童年,直到該上初中纔迴到父母身邊。小時候,岩壁就異常沉靜,不喜歡嬉笑打鬧。記得夏天的時候,外婆總要在門前的空場上曬糧食,“看場”的任務一般都交給岩壁,雖然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但他卻很能坐得住。即使是炎熱的中午,大傢都去午睡瞭,他卻依然目不轉睛地堅守著糧食,手裏握著一根竹竿兒,有雞鴨之類的走來,早早被他攆去瞭;他能一坐大半天,幾乎不動,外邊的熱鬧和紛擾也影響不瞭。村子裏的人都感到奇怪,當成一景,紛紛傳說。舅舅為此很驕傲,我聽見他和村民聊天:“這娃能沉住氣,辦事牢靠,你請看瞭,大瞭肯定能成個大事!”
上小學以後,岩壁喜歡看書的特點就開始錶現齣來,但農村幾乎沒有什麼書可讀,偶爾有一本《兒童時代》或《兒童文學》,岩壁見瞭,一定要把它全部看完方纔罷休。記得有一次,我從學校拿迴一本《小貝流浪記》,第二天就要還給人傢,岩壁看到後,愛不釋手,晚上也不睡覺,點著煤油燈看。錶姐害怕費油,不讓點,結果發生爭執,打瞭起來。結果怎麼樣,現在已經記不得瞭,但那個在煤油燈下讀書的小小背
影卻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裏。後來岩壁又開始聽收音機裏的評書,什麼《嶽飛傳》《大明英烈傳》《百年風雲》《三國演義》,他每天中午一放學就往傢裏跑,迴傢顧不上放書包、顧不上吃飯,先去開收音機!記得那是一個紅色的小收音機,因為信號不好,需要不停地調整天綫方嚮,聲音鳴鳴啦啦,很不清晰,以緻於我們都認為收音機就應該是這樣的。
上初中以後,岩壁迴到縣城父母身邊。換瞭個地方,離開自小生活的外婆傢,離開那片田野,他很不適應,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使得岩壁更顯得個性乖張、行為怪異。在傢裏,他有一間小屋,不管他在不在,房門始終緊鎖著,誰也不能進去,我恍惚記得,自己也許就進過他的小屋一兩次,屋裏到處都是書,沒有下腳的地方;他的衣服髒瞭,都是臨齣門的時候往他房門外一扔,自己鎖瞭房門,揚長而去。媽一邊給他收拾,一邊很是傷心:“你說這娃,衣服髒瞭,就不會說句人話:媽,你給洗洗?”聽說他的班主任對他也很頭疼,初二那年,他把語文課本什麼的重新編排瞭一下,把那些政治性強的、他認為寫得差的課文直接撕掉,再加上幾篇自己欣賞的。班主任大受刺激,找到父親反映,說你十四五歲的兒子,竟然敢這樣對待教科書?!後來發展到評上三好學生還是什麼先進,校長在全校大會上給獲奬學生發奬,喊到周岩壁,念瞭好幾遍名字,他怎麼也不上去,班主任跑過來問他咋迴事,他當麵頂撞說:“我不想要,不稀罕這些。”岩壁的特立獨行在學校越來越齣名,也讓父母越來越無奈。那一年,傢裏新做瞭一些書櫃,父親也是個讀書人,很愛書,想把那些書都放進新書櫃裏,有不少書原來在岩壁的房間裏放,需要都搬齣來。但岩壁不讓,父親搬齣來,他一聲不吭,又搬迴去,父親很生氣,自己又去搬齣來,岩壁又給搬迴去……父親本來脾氣就不好,打瞭他兩巴掌,中午飯都沒吃。父親把這件事情寫進當天的曰記裏,很多年後,岩壁已經工作瞭,父親重病,預感到自己不久於人世,他翻看過去的曰記,特彆找到這一天,讓我拿去給岩壁看,也許是想讓兒子過來談談這件事情,和他說點什麼,但這傢夥,當我將曰記拿給他的時候,他說:“我不看!”
上大學、工作、讀研究生、工作、讀博士、工作,岩壁的求學治學之路可謂一波三摺。在蘇州讀本科,學的是外語,畢業後到傢鄉的市裂黨報做記者,但他的個性,乾這個很苦惱很排斥,齣去采訪,尤其是時政活動的采訪,簡直就是上刑場。他開始考研究生,學的是外語,卻要報古代文學專業,因為他最佩服的人是錢锺書,他要學習錢锺書貫通古今、打通中西的做學問方式。好在他從小喜歡古書,有較厚的古文根底,經過幾年準備,考上陝西師範大學古代文學專業的研究生,專攻先秦文學。畢業後,沒有找到閤適的地方,加上父母的勸說,他就又迴到瞭先前的黨報。還是先前的那份工作,還是那樣的節奏和要求,依然不能融閤進去。於是,再次齣發,幾次三番地備戰,2009年,考上華東師大中文係鬍曉明教授的博士。2012年博士畢業後,終於找到一份較為適閤自己性情和愛好的工作:在一所大學裏從事研究和教學工作。
岩壁從小喜歡看書、寫作。早年,他也曾小有收獲。剛大學畢業,沒幾年,就集結瞭一本隨筆《讀書眼》,後來又一本《情書指南》。書名不倫不類,似乎是指導寫情書的,但其實也是一本隨筆,學術性較強,加上引證龐雜,語言文白相雜。那時候,他大約三十來歲,但看過那書的人,都以為作者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學究;又曾以王鹿車為筆名發錶過幾篇小說,我記得有《一夜無眠》《瓦解》兩個短篇,南陽文學界的小圈子裏反應還不錯——後來就沒下文瞭。他初二時寫的一篇散文《係在風箏上的……》,在《中國教育報》發錶後,被作為課文選入上海市的小學語文。
岩壁生活簡樸,不慕虛榮,不受社會上各種橫流物欲的影響,過著簡直和時代脫節的生活。常年就那幾件衣服,那些樣式,早就沒人穿瞭,我偶爾給他買一件新的,他總是交代:“彆買瞭,我姐夫不穿的那些給我就行。”2012年以來,他一直住在學校的辦公室裏,在學生食堂吃飯,他甚至也沒有傢庭生活,愛人、孩子都在老傢,他隻身一人,沒有娛樂、沒有朋友,隻是讀書和做學問。我們姐弟雖然在一個城市,但他很少來我傢,偶爾來一次,剛吃過飯,就開始準備走,前後最多兩個小時,有時候,我連碗筷還沒洗好,就聽他站在門口說:“姐,我迴去瞭。”彆人都忙著掙錢、買車、買房、當官、評職稱,而這些都無法影響他,他總能心無旁騖、心誌篤定,過著自己的生活,把所有的時間和心思都用在看書、研究、教學和寫作上。對瞭,還有每天堅持做他自己發明的一套靜坐練習。
從小跟著外婆,岩壁和外婆的感情最深厚,受外婆影響也最大,比如,外婆喜歡吃軟爛的食物,他也喜歡;外婆喜歡鋪褥子,即使是夏天,岩壁也是這樣;外婆的質樸善良也影響瞭他。雖然不善言談,不喜交際,但他也在默默地做著一些有益的事情。走在街上,看到亂扔的垃圾,他會隨手撿起來,放進垃圾箱內;和人談話,他會簡短地提醒正在發牢騷的朋友:“不要把彆人想成壞人,要以愛心對人。”碰到抱怨政府、抱怨社會的人,他也會勸上兩句:“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會有什麼樣的政府,從自己做起,先管好自己。
作為姐姐,我對他的瞭解也不是很多,因為從小,他都是那麼倔強、孤獨、堅守自我,幾十年來,幾乎沒有什麼改變。我一方麵憐惜他的堅持,給他弱小的自我平添瞭多少寂寞和荒涼;但另一方麵,也感到欣慰,——在這個轟轟烈烈的時代,能夠守住那份冷清,給自己一個空靈之境,認清自己的目標和方嚮,並為之努力,持之以恒,始終不放棄自己追求的人,實在是太少瞭。我為自己有一個如此“不閤時宜”的弟弟而感到驕傲。
雖然沒有和他深談過,但我知道,岩壁心靈的深處,一定有一點星火,一直在燃燒。這星火,照亮他孤寂的內心,使他不憚於前行;這星火,溫暖他冷清的旅程,給他獨有的快樂。老弟,祝福你!
周岩森
2014年10月4曰於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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