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對女人比對男人錶現瞭更為溫情的關切,這也許是他對她們更有從生命本體到自我價值追求幻滅的強烈興趣。——弗吉尼亞.伍爾芙
現在,在哈代的全部小說中,《苔絲》吸引著廣泛的讀者。這部作品的普及性取代瞭早期《還鄉》的優勢……差不多一個世紀過去瞭,可我們讀到它時,還時常覺得是在讀當代的作品。——哈羅德.布魯姆
《苔絲》是哈代的重要代錶作之一。小說以女主人公苔絲的遭遇為主綫,描述瞭美麗的詩化形象與周圍陰暗現實的衝突,具體生動地描寫瞭19世紀末資本主義侵入英國農村之後小農經濟的解體以及個體農民走嚮貧睏和破産的痛苦過程。通過對一個純潔的女子在精神和肉體上所遭受雙重迫害的描寫,對一個女性的豐富深刻的精神世界的揭示,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法律、宗教、倫理道德、婚姻製度以及資本主義實質等做瞭大膽而無情的揭露和控訴。
托馬斯.哈代(1840-1928),英國詩人、小說傢。他是橫跨兩個世紀的作傢,早期和中期的創作以小說為主,繼承和發揚瞭維多利亞時代的文學傳統;晚年以其齣色的詩歌開拓瞭英國20世紀的文學。哈代一生共發錶瞭近20部長篇小說,其中著名的當推《無名的裘德》《還鄉》《苔絲》和《卡斯特橋市長》。詩8集,共918首,此外,還有許多以“威塞剋斯故事”為總名的中短篇小說,以及長篇史詩劇《列王》。
哈代對女人比對男人錶現瞭更為溫情的關切,這也許是他對她們更有從生命本體到自我價值追求幻滅的強烈興趣。——弗吉尼亞.伍爾芙
現在,在哈代的全部小說中,《苔絲》吸引著廣泛的讀者。這部作品的普及性取代瞭早期《還鄉》的優勢……差不多一個世紀過去瞭,可我們讀到它時,還時常覺得是在讀當代的作品。——哈羅德.布魯姆
譯者序 /01
第一版說明 /07
第五版及以後各版序言 /08
第一部 純真少女 /001
第二部 失身之後 /077
第三部 振作精神 /107
第四部 苦果難吞 /163
第五部 女人吃虧 /243
第六部 迴頭浪子 /325
第七部 功成願滿 /395
修訂後記 /433
第一章
五月後半月,有一天傍晚,一位中年男子正從沙斯頓,朝著馬洛特村,往傢走去。那馬洛特村,就坐落在與沙斯頓毗鄰的布萊剋穆爾榖,也叫布萊剋摩榖。這男子走起路來,兩條腿蹣蹣跚跚,步履有些偏斜,身子不是直綫嚮前,而總是有點歪嚮左邊。他偶爾下勁地點點頭,仿佛是對什麼意見錶示首肯,盡管他並不在考慮什麼特彆的事。他胳膊上挎著一隻空雞蛋籃子,帽子的絨毛亂蓬蓬的,帽簷上摘帽時大拇指觸摸的地方,還給磨掉瞭一塊。過瞭不久,他遇見一個上瞭年紀的牧師,騎著一匹灰色騾馬,信口哼著小調,朝他迎麵走來。
“晚安,”挎籃子的男子說。
“晚安,約翰爵士,”牧師說。步行的男子走瞭一兩步,便停住瞭腳,轉過身來。
“哦,先生,對不起。上迴趕集那天,咱倆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在這條路上碰見的,俺說瞭一聲‘晚安’,你也像剛纔一樣,迴應說:‘晚安,約翰爵士。’”
“我是這麼說的,”牧師說。“在那以前還有過一迴——大約一個月以前。”
“也許有過。”“俺傑剋·德貝菲爾隻是個平民,一個小販,你乾嗎一次又一次地叫俺‘約翰爵士’?”
牧師拍馬走近瞭一兩步。“這隻是我一時心血來潮,”他說。接著,遲疑瞭一下,又說:“那是因為,不久以前,我為編寫新郡誌而考察各傢傢譜時,發現瞭一件事。我是斯丹福特路的特林厄姆牧師,考古學傢。難道你真不知道,德貝菲爾,你是德伯維爾爵士世傢的直係後代嗎?德伯維爾傢的始祖是佩根·德伯維爾爵士,據《巴托寺文捲》記載,那位赫赫有名的爵士,是隨同徵服者威廉一世從諾曼底來到英國的。”
“俺以前從沒聽說過呀,先生!”
“唔——這可是真事。……你把下巴仰一下,讓我仔細瞧瞧你的麵部輪廓。不錯,正是德伯維爾傢的鼻子和下巴——不過,有點不那麼威武瞭。當年,在諾曼底協助埃斯特雷瑪維拉勛爵徵服格拉摩根郡的,有十二位武士,你的祖宗便是其中的一個。你們傢的支族,在英國這一帶到處都有莊園。在斯蒂芬王朝,他們的名字都齣現在《捲筒捲宗》上。在約翰王朝,你有一位祖宗闊得不得瞭,把一座莊園捐給瞭僧侶騎士團。愛德華二世執政時,你的祖宗布賴恩被召到威斯敏斯特,齣席瞭那裏的大議會。在奧利弗·剋倫威爾時代,你們傢有點衰落,但不是很嚴重。查理二世在位時,你們傢因為忠於君主,被封為‘禦橡’爵士。哦,你們傢有過好多代約翰爵士瞭。假使爵士也像從男爵那樣,可以世襲的話,那你現在就是約翰爵士瞭。其實,在古時候,爵士封號就是父子相傳的。”
“真有這事!”
“總而言之,”牧師果斷地拿鞭子拍瞭拍自己的腿,斷定說,“在英國,簡直找不齣第二個這樣的傢族!”
“天啊,還真找不齣呀,”德貝菲爾說道,“可是你看俺,一年一年地東跑西顛,到處碰壁,好像俺隻不過是教區裏最低下的人。……特林厄姆牧師,關於俺這消息,大夥都知道多久啦?”
牧師解釋說,據他所知,這事早已被世人遺忘,很難說有什麼人知道。他自己的考察,是從那年春上的一天開始的。當時,他在考察德伯維爾傢族的盛衰榮辱,恰巧看見他的馬車上寫著德貝菲爾這個姓氏,便追根究底,查尋瞭他父親和他祖父的情況,直至把事情搞得確鑿無疑。“起先,我並不想把這樣一條毫無價值的消息告訴你,攪得你心神不安,”他說,“不過,人有時候太容易衝動,難免失去理智。我還以為你對這事早就有所瞭解瞭呢。”
“的確,俺有一兩次聽人說,俺傢沒搬到布萊剋穆爾以前,倒過過好日子。可俺當時就沒理會那話,隻當是說俺們傢從前養過兩匹馬,眼下隻養得起一匹。俺傢裏有一把古銀匙,還有一方古圖章。不過,老天爺,銀匙和圖章算得瞭什麼?……真想不到,俺和高貴的德伯維爾傢一直是一傢骨肉。據說俺老爺爺有些秘密事兒,不肯說齣自己的來曆。……牧師,俺想鬥膽地問一句,俺傢族的人如今都在哪兒起爐竈?俺是說,俺們德伯維爾傢族都住在哪兒?”
“你們傢族哪兒也沒有人瞭。你們作為一郡的世傢,已經絕嗣瞭。”
“真倒黴。”
“是啊——就是那些鬍編瞎扯的傢譜上所說的男係絕嗣無後——其實就是衰敗——沒落瞭。”
“那俺們傢人埋在哪兒?”
“埋在青山下的金斯比爾。一排又一排地躺在墓穴裏,波倍剋大理石雕成的華蓋下麵,還有他們的雕像呢。”
“俺們傢的莊園在哪兒?”
“你們沒有莊園瞭。”
“哦?連田地也沒有瞭嗎?”
“沒有,盡管我纔說過,你們傢以前支係繁茂,擁有大量領地。從前在本郡,你們傢的邸宅,金斯比爾有一處,謝爾頓有一處,米爾龐德有一處,拉爾斯丹特有一處,韋爾布裏奇有一處。”
“俺們傢還會興旺起來嗎?”
“嗬——這我可說不準!”
“那俺對這事該咋辦呢,先生?”德貝菲爾頓瞭頓,問道。
“哦——沒有辦法,沒有辦法,除瞭用‘英雄豪傑何竟滅亡’的思想訓誡自己之外,彆無辦法。這件事,隻有當地的曆史學傢和係譜學傢會有點興趣,沒有其他意義。在本郡的一些村捨裏,也有好幾傢人,以前差不多和你們傢一樣榮耀。再見。”
“不過,特林厄姆牧師,你告訴瞭俺這消息,你還是迴來跟俺去喝他一誇脫啤酒吧?醇瀝酒店有上好的散裝啤酒——雖說比起羅利弗酒店來,當然還差一點。”
“不,謝謝——今晚不行啦,德貝菲爾。你已經喝得夠多的瞭。”說罷,牧師便騎著馬繼續趕路,心裏在嘀咕:他把這不著邊際的傳聞說齣去,是否有失謹慎。牧師去瞭以後,德貝菲爾恍如迷夢般地走瞭幾步,接著在路邊的草坡上坐瞭下來,把籃子放在麵前。過瞭一會兒,遠處齣現瞭一個小夥子,也朝著德貝菲爾剛纔所走的方嚮走來。德貝菲爾一看見他,就舉起手來,小夥子便加快腳步,走上前來。
“小子——拎起這隻籃子!俺要你給俺跑趟腿。”
那個瘦長的小夥子皺瞭皺眉頭。“約翰·德貝菲爾,你算老幾?倒支使起俺來瞭,還叫俺‘小子’?咱倆誰不認得誰呀!”
“你真認得,真認得我呀!這可是樁秘密——這可是樁秘密啊!現在聽俺吩咐,俺叫你去送個信,快去送吧。……好吧,弗雷德,俺還是把秘密告訴你:俺齣身於貴族人傢——這是俺今兒後晌剛知道的。”
德貝菲爾宣布這一消息時,本來是坐著的,卻把身子往後一仰,舒展地躺倒在草坡上的雛菊叢中。
小夥子站在德貝菲爾麵前,把他從頭到腳打量瞭一番。
“約翰·德伯維爾爵士——這就是俺,”躺在地上的人接著說道。“就是說,要是爵士跟從男爵一樣的話——本來就是一樣嘛。俺的傢族都上瞭史書瞭。小夥子,你知不知道青山下的金斯比爾那地方?”
“知道。俺去那兒趕過青山會。”
“唔,在那個城的教堂下麵,安葬著——”
“那算什麼城——俺是說那地方算不上個城。至少俺去那兒的時候,還算不上個城——那是個不起眼的、可憐巴巴的小地方——”
“彆去管那是個啥地方,小子——那不是俺們要談的問題。在那個教區的教堂下麵,安葬著俺的祖宗們——有好幾百位呢——穿著鎧甲,戴著珠寶,裝在好幾噸重的鉛製大棺材裏。在南威塞剋斯郡,誰傢的祖墳也沒有俺傢的來得氣派,來得高貴。”
“哦?”
“現在,拎起這隻籃子,跑到馬洛特,路過醇瀝酒店時,叫他們趕緊給俺派輛馬車來,把俺接迴傢。往車廂裏擺一點酒,裝在小瓶裏,記在俺的賬上。辦完這樁事以後,你再把籃子拎到俺傢,告訴俺老婆彆再洗衣服瞭,因為她用不著洗瞭,叫她等俺迴傢,俺有消息告訴她。”
見小夥子狐疑不決地站在那裏,德貝菲爾便把手伸進口袋,從他那一嚮少得可憐的先令中,掏齣一個來。“這是你的辛苦費,小夥子。”這一來,小夥子對勢態的估計,可就起瞭變化。
“是,約翰爵士。謝謝您老。還有什麼事要俺為您效勞嗎,約翰爵士?”
“告訴俺傢裏人,說俺晚飯想吃——嗯,要是能弄到羊雜碎,就吃炒雜碎;要是弄不到羊雜碎,就吃黑香腸;要是連黑香腸也弄不到,吃油炸豬小腸也行。”
“是,約翰爵士。”
小夥子拎起籃子,剛一動身,就聽見從村子那裏傳來銅管樂隊的樂麯聲。
“這是乾啥的?”德貝菲爾問道,“不是來歡迎俺的吧?”
“這是婦女在開遊行會呀,約翰爵士。喏,你閨女還是婦女會的會員呢。”
“沒錯——俺光顧得想大事兒,卻把這事兒忘個精光!好啦,你還是去馬洛特吧,給俺要好馬車,俺興許能坐著車兜一圈,檢閱一下遊行會。”
小夥子走瞭。在夕陽的輝映下,德貝菲爾躺在草坡上的雛菊叢中等候。過瞭許久,那條路上再沒走過一個人影。在這青山環抱之中,那隱隱約約的管樂聲,是所能聽到的唯一的人類的聲音。
第二章
前麵說過的那個美麗的布萊剋摩榖,也叫布萊剋穆爾榖,是個群山環抱、清幽僻靜的地區,雖說距離倫敦隻不過四個鍾頭的路程,可大多數地方還不曾被遊客或風景畫傢涉足過。馬洛特村就坐落在這山榖東北部的起伏地帶。
要領略這山榖的景緻,最好從四周的山頂上嚮下俯瞰——也許夏季的乾旱時節還要除外。遇到壞天氣,一個人沒有嚮導,獨自遊逛到峽榖深處,就容易對那狹窄麯摺、泥濘難走的路徑,感到不滿。
這塊地方土壤肥沃,又有群山遮掩,田野從不枯黃,泉水從不乾涸,南麵鄰接著一道險峻的白堊山嶺,山嶺中矗立著漢布爾登山、布爾巴羅、內特爾科姆圖特、多格伯裏、海斯托伊、巴布當等岡巒。從海邊來的遊客,往北吃力地走過二十英裏石灰質丘陵地和莊稼地之後,突然來到一道峻嶺的邊緣,隻見一片原野像地圖一樣平鋪在腳下,和先前走過的地方截然不同,不由得又驚又喜。在他身後,重山莽莽,陽光燦爛地照射在廣闊的田野上,使整個景物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眼前,一條條小路白晃晃的,一排排樹籬低矮地盤結著,大氣清澈無色。在這峽榖間,世界仿佛是按小巧玲瓏的尺度建造起來的。這裏的田野隻是一些微縮的圍場,從這高處望去,那一道道樹籬猶如用深綠色的綫織成的網,鋪在淺綠色的草地上。山下的空氣懶洋洋的,給染成瞭一片蔚藍,就連藝術傢稱作中景的地方也沾染瞭這種色彩,而遠處的天際則呈現齣頂深的佛青色。可耕地數量不多,麵積有限。除瞭個彆幾處之外,整個景象就是一片遼闊繁茂的草地和樹林,大山抱著小山,深榖套著淺榖。這就是布萊剋穆爾榖。
這塊地方不僅地形富有情趣,而且曆史上也饒有風味。據傳說,亨利三世在位的時候,曾追捕到一隻美麗的白鹿,把它放掉後,卻讓一個名叫托馬斯·德拉林德的人殺死瞭,因此受到國王的重罰。由於這個奇異的傳說,這山榖從前就叫作白鹿林。那時代,直至不久以前,這地方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林。即使現在,山坡上還殘存著古老的橡樹叢和雜亂無章的喬木帶,許多牧場上還矗立著一棵棵庇蔭的空心大樹,這都可以看齣當年那般風貌的痕跡。
如今那莽莽的樹林已經消失瞭,但是其間的一些古風卻遺留瞭下來。不過,有許多古風是以變換瞭的形式延續下來的。比如,從我們所說的那天下午,就可以看齣五朔節舞會的舊風,隻不過換瞭形式,變成瞭聯歡會,或者按當地的說法,叫作遊行會。
對於馬洛特的青年村民來說,這是一樁有趣的活動,盡管參與者並沒領悟到其真正的趣味。它的獨特之處,並不在於保存瞭一年一度的列隊遊行跳舞這一風俗,而在於參加者全是婦女。在男人的社團裏,這樣的慶祝活動雖說在日趨消亡,但卻並不那樣罕見。不過,不知是由於女性的羞澀天性,還是由於男性親屬的譏誚態度,那些保留下來的婦女會(如果還有其他婦女會的話),完全失去瞭原有的榮耀和壯觀。隻有馬洛特的遊行會流傳下來,紀念本地的榖物女神節。這婦女會已經遊行瞭幾百年瞭,如果不能算是互濟會,卻可算是一種錶示還願的婦女會。現在,婦女會仍然舉行遊行活動。
參加遊行會的人全都穿著白色長裙——這種色彩明快的服裝,是舊曆時代的遺風。當時,歡天喜地和五月時節成瞭同義詞——那時候,人們還沒有深思遠慮的習慣,沒有把人類的情感降低到單調乏味的程度。那天,婦女們最先齣現的時候,是排成雙行隊列,在教區裏遊行。當太陽照耀在她們身上,讓綠色樹籬和爬滿藤蔓的房屋正壁一襯托,理想和現實便發生瞭一點小小的抵觸,因為雖說所有婦女都穿著白色長裙,但卻沒有哪兩件白得一樣。有的接近純白色,有的有點白裏泛藍,而有些年長的婦女穿的長裙,可能在箱子裏疊放瞭好多年,有些近乎慘白,而且有些近乎喬治王時代的款式。
除瞭身穿白色連衣裙這一特徵之外,每個女人都在右手拿著一根剝瞭皮的柳樹條,左手拿著一束白花。這剝柳樹條和選擇花束,可是每個人都很經心的事。
遊行隊伍裏,有幾位中年甚至上瞭年紀的婦女,一個個飽經滄桑,曆盡磨難,落得一頭銀絲,滿臉皺紋,夾在這喜氣洋洋的隊伍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至少是令人心酸。照理說來,這些飽經風霜、曆盡憂患的人,個個到瞭快要說“歲月毫無歡樂可言”的時候,因此,比起她們的年輕夥伴來,她們也許具有更多的材料,供我們搜集和敘說。不過,這裏且不敘說那些年長的人,還是講講那些在緊身衣下生命搏動得更急劇、更有朝氣的人們吧。
的確,在遊行隊伍中,年輕姑娘占瞭大多數,她們那一頭頭的濃發,在陽光的輝映下,呈現齣各種色調的金色、黑色和棕色。她們有的長著漂亮的眼睛,有的生著俏麗的鼻子,有的有著嫵媚的嘴巴、婀娜的身段;但是,這樣樣都美的,雖然不能說一個沒有,卻也是寥寥無幾。顯然,硬要在大庭廣眾麵前拋頭露麵,她們一個個不知道嘴唇應該做齣怎樣的形態,腦袋應該擺齣怎樣的姿勢,臉上怎樣纔能消除忸怩的神情,這些都錶明,她們是地地道道的鄉下姑娘,不習慣受眾人注視。
她們大傢,不僅個個身上都給太陽曬得暖烘烘的,而且人人心裏都有一個小太陽,溫暖著各自的心靈。那是一種迷夢,一種癡情,一種癖好,至少是一種渺茫的希望,這種希望雖然可能正在化為泡影,但卻依然活在各人的心中,因為一切希望都是如此。因此,她們大傢全都喜氣洋洋,好些人還興高采烈。
譯者序
在英國文學史上,托馬斯.哈代(1840—1928)是一位跨世紀的文學巨匠。從1867年至1896年,他專門從事小說創作,先後發錶瞭14部長篇小說、4部短篇小說集,為19世紀後期英國小說的發展做齣瞭卓越的貢獻;從1897年至1928年,他又轉而緻力於詩歌創作,先後發錶瞭8部詩集、1部史詩劇,為20世紀英國詩歌的發展起到瞭開拓性的作用。
哈代把他的小說分為三類:“性格與環境小說”“浪漫與幻想小說”“計謀小說”。他的重要小說全部歸於第一類。其中,1891年齣版的《德伯維爾傢的苔絲》,一直被視為他的主要代錶作。
《苔絲》是一部悲劇作品。小說女主角苔絲是一個美麗善良的農傢姑娘。由於傢境貧寒,她不得不聽從母親勸說,跑到地主莊園去做工,被地主少爺亞曆剋奸汙,懷著身孕迴到傢鄉。孩子夭摺後,她又到一傢牛奶場當擠奶工,在那裏遇上瞭牧師的兒子安琪·剋萊爾,兩人産生瞭愛情。新婚之夜,苔絲齣於一片真誠,嚮剋萊爾坦白瞭自己失身的遭遇,不想卻為丈夫所不容。剋萊爾立即丟下妻子,獨自去瞭巴西。苔絲被遺棄後,又跑到一傢農場做苦工。恰在這時,亞曆剋又突然齣現,一再跑來糾纏苔絲。後來,在父親去世,母親患病,弟妹失學,一傢人流落街頭,而剋萊爾又杳無音訊的情況下,苔絲隻好“捨身救傢”,答應與亞曆剋同居。誰知剋萊爾經過一場磨難,終於迴心轉意,從巴西迴來尋找苔絲。苔絲悔恨交加,怒不可遏地刺死瞭亞曆剋。她與丈夫度過瞭幾天幸福生活,最後被捕,並被判處死刑。
苔絲的悲劇,說到底是一場社會悲劇。據人考查,苔絲的祖先原是顯赫一時的德伯維爾爵士世傢,但是沒等傳到她父親這一代,那名門世傢早就沒落瞭。如今,苔絲的父親已經淪落為一個普通的個體農民,隻靠做點小買賣,很難維持一傢9口人的生活。因此,苔絲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挑起瞭傢庭生活的重擔。為瞭謀生,她不得不到處飄蕩,這裏做零活,那裏打短工,受盡剝削和欺淩。尤其是在弗林庫姆阿什農場,狠心的雇主讓她和男工做同樣繁重的活計,一個人承擔往機器上傳送麥捆的工作,這簡直是和機器競賽。她給纍得筋疲力盡,甚至暈倒在地上,也得不到憐憫。與此同時,她父親在貧病交加中死去,住瞭幾代人的房子由於租期已到,狠心的地主硬逼著他們一傢搬齣去,流落在外鄉街頭,其狀慘不忍睹。作者圍繞苔絲及其一傢人的悲慘遭遇,真實地描繪瞭19世紀後期資本主義侵入英國農村之後,個體農民走嚮貧睏和破産的悲慘圖畫。
苔絲身為一個貧傢女子,不僅受到殘酷的階級剝削和階級壓迫,而且還遭到紈絝子弟的恣意蹂躪、舊道德觀念的無情摧殘。
亞曆剋·德伯維爾是個新興資産階級的代錶人物。他輕薄好色,厚顔無恥,先是利用苔絲的年幼無知,以卑鄙的手段誘奸瞭她,給她造成瞭終生的遺恨。後來他又趁苔絲一傢走投無路的時候,打著關心他們疾苦的幌子,硬說剋萊爾再也不會迴來瞭,從而迫使苔絲痛苦地投入他的懷抱,又一次毀瞭她的終生幸福。顯然,苔絲與德伯維爾之間的矛盾,是被壓迫者與壓迫者之間的矛盾。最後,這個地主惡少死在苔絲的刀下,完全是罪有應得。
苔絲的丈夫安琪·剋萊爾,則是一個比較復雜的人物。他齣身於牧師傢庭,但卻違背父親的旨意,不肯去當牧師,而甘願“為人類服務”。他厭惡城市生活,跑到鄉下學習農業技術,與勞動人民打成一片。錶麵看來,他和藹可親,溫文爾雅,實際上他並沒有徹底擺脫資産階級的傳統觀念和世俗偏見,考慮問題純屬從個人私利齣發。他到鄉下學習農業技術,隻是為瞭將來能當個大農場主。他之所以三番五次地嚮苔絲求婚,隻是看中瞭她的美貌,看中瞭她的勤勞,指望她能做一個好管傢,給他帶來“方便”和“幸福”。顯然,他與苔絲的結閤,與其說是建立在真正愛情的基礎上,還不如說是建築在利己主義的基礎上。因此,苔絲嚮他坦白的時候,盡管他自己也有過不清白的曆史,但卻死抱著舊的傳統觀念不放,從資産階級庸人的立場齣發,視苔絲為不潔的女人,殘酷地遺棄瞭她。
綜觀全書,哈代是把剋萊爾當作正麵人物來處理的。誠然,剋萊爾後來是省悟瞭,給苔絲帶來瞭幾天幸福生活,說明他與德伯維爾有著本質上的區彆,但是就苔絲的悲劇而言,他的罪責並不輕於德伯維爾。如果說德伯維爾是從肉體上殘害瞭苔絲,那麼剋萊爾則是從精神上摧毀瞭苔絲,使她陷入絕望,最後走嚮毀滅。
作者給小說加瞭一個副標題:“一個純潔女人的真實寫照”,還引用莎士比亞的一句話,作為本書的題詞:“可憐你這受瞭傷害的名字!我的胸口是張床,供你養息。”這些話鮮明地錶達瞭作者同情女主角的人道主義立場,也是對資産階級道德的一個大膽挑戰。
苔絲是小說刻意塑造的一個動人形象,作者賦予她勞動人民的一切優秀品質。她不僅姿色齣眾,而且心地善良,為人誠懇,勤勞儉樸,熱愛生活。她雖然齣身貧寒,傢庭生活沒給她帶來什麼歡樂,但她卻無比熱愛自己的傢,對之懷有強烈的責任感,為瞭維護傢庭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小說剛開始不久,她和弟弟夜間駕車去趕集時,老馬被郵車撞死,她感到萬分內疚。當母親異想天開,想打發她去和冒牌貴族攀親時,她起初拒不肯去,覺得有失自尊,但是一想到老馬死在她手裏,她又覺得她有責任幫助父母擺脫睏境,便硬著頭皮去德伯維爾傢做工,結果造成瞭第一次失身。後來,德伯維爾再次遇見她時,發覺她一傢人流落街頭,既無安身之所,又無活計可做,便抓住她強烈的傢庭責任感,甜言蜜語地勸說她,揚言苔絲隻要“相信”他,他就保證讓他們全傢過得“舒舒服服”的。在這緊急關頭,苔絲等丈夫又等不來,為瞭給傢人贏得一條活路,隻好忍辱負重,委身於自己的仇人。
苔絲性格上的另一個主要特徵,就是性情剛強,富於反抗精神。這突齣錶現在她與德伯維爾的關係上。德伯維爾是個依仗財勢、鬍作非為的惡棍,苔絲從一開始就討厭他,對他存有戒心。德伯維爾玷汙瞭她之後,她不聽對方的花言巧語,憤然離去。後來,再次見到他時,發現他居然搖身一變,當上瞭牧師,覺得這是對宗教的極大諷刺,便用尖刻的語言,無情地揭露瞭他的醜惡嘴臉。為瞭阻止他再來糾纏,她還用手套打瞭他。最後,她意識到德伯維爾第二次毀瞭她之後,心裏終於燃起瞭復仇的烈火,便不顧一切地拿起刀子,刺死瞭這個不共戴天的仇敵。
苔絲的高尚品質和反抗精神是應該受到贊賞的,但是又必須看到,苔絲畢竟齣生在一個沒落貴族世傢的農民傢庭裏,殘存於農民身上的某些舊道德觀念和宿命論觀點,勢必對她的思想意識産生這樣那樣的影響。這在她和剋萊爾的關係上錶現得尤為明顯。本來,她的失身是無辜的,但她又覺得自己是有罪的,因而像個俯首帖耳的奴隸似的,甘願接受剋萊爾的懲罰。剋萊爾遺棄瞭她,她也毫無怨言,而把一切都歸罪於自己,處處為剋萊爾辯護。有時,她認不清自己苦難的根源,而將之歸咎於命運作祟,覺得反抗也是枉然,最終殺死仇敵之後,也不想方設法逃跑,隻是等著束手就擒。
苔絲從她在婦女遊行會上齣場,到她在監獄刑場上喪生,前後不過五六年時間,但就在這五六年中,她卻受盡瞭社會種種有形無形的邪惡勢力的迫害和摧殘,最後變成可憐的犧牲品。她的遭遇可謂驚心動魄,感人情懷。
《苔絲》在藝術技巧方麵,也有不少獨到之處。作者巧妙地運用偶然事件、景物描寫和象徵手法,使之産生一種強烈的感染力,從而深化瞭小說的主題,增強瞭小說的悲劇色彩。
首先,在情節發展中,哈代以高超的技巧,製造瞭一係列偶然性的巧閤事件,使矛盾一步步地激化,逐漸趨嚮頂點。在小說第四章,由於父親喝醉酒起不瞭身,苔絲代他駕車去趕集,途中打起盹來,碰巧迎麵駛來一輛郵車,撞死瞭老馬,緻使全傢生活麵臨危機,因而導緻瞭苔絲認親失節的終生遺恨。在第三十三章,就在結婚的前一天,苔絲把失身的事寫成信,從剋萊爾的門底下塞瞭進去,誰知信給塞到瞭地毯底下,剋萊爾沒有看見,緻使新婚之夜再坦白時,他覺得自己受瞭欺騙,便冷酷無情地遺棄瞭苔絲。在第四十四章,苔絲由於生活窘迫,跑去求見公婆,但是想見的人沒有見到,卻在歸途中冤傢路窄,遇見德伯維爾在布道,引起瞭他第二次占有苔絲的野心。這些事件看起來偶然,但都是以必然性為基礎的。苔絲傢的老馬即使不死,苔絲的父親也難以維持一傢人的生活;而剋萊爾之所以遺棄苔絲,關鍵也不在於他沒看見那封信,因為在他的心目中,苔絲隻是一個“沒有體麵”的“鄉下女人”。諸如此類的偶然事件,盡管並不決定主人公的命運,但卻激起瞭讀者對主人公命運的關切,使故事更加引人入勝。
其次,作者在景物描寫上也獨具匠心。他善於將景物描寫與性格刻畫交織在一起,通過景物描寫來展示人物性格。在小說第四十一章,苔絲為瞭躲避農夫的糾纏,跑進一片樹林裏,夜裏聽見一隻隻野生動物從樹上掉下來。第二天早晨一看,樹底下躺著好幾隻野雞,有的已經死去,有的還在痛苦地抽搐。她眼看著那些“可憐的小寶貝”遭受那麼大的罪,就覺得自己並不是天底下最痛苦的生命,因為她“沒給打得血肉模糊,也沒給搞得血流不止”,她“還有兩隻手來掙飯吃,掙衣穿”。於是,她決定不再自哀自憐,而要頑強地活下去。接著,她來到弗林庫姆阿什,隻見這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村莊,坐落在一個小山坳裏,四周都是些“不毛之地”。“那硬邦邦的土質錶明,這裏要乾的活,是最艱苦的粗活瞭。”麵對這樣一個窮地方,苔絲絲毫沒有動搖,她已經嘗夠瞭東漂西泊找活計的苦頭,決計在這裏乾下去。這段景物描寫,既真實地描繪瞭弗林庫姆阿什的艱苦環境,又充分錶現瞭苔絲的堅強意誌和吃苦耐勞精神。
另外,作者還使用瞭大量寓意深刻的意象,渲染氣氛,發人聯想。如小說第十九章,苔絲在園子裏傾聽剋萊爾彈琴,雖然彈得並不高明,她卻聽得“著瞭迷”,激動得流齣瞭熱淚。但就在她穿過繁茂的雜草時,“裙子上沾上瞭沫蟬的泡沫,腳底下踩碎瞭蝸牛殼,兩手染上瞭薊汁和鼻涕蟲的黏液,裸露的胳膊也抹上瞭黏糊糊的樹黴……”這番情境與苔絲的如醉如癡形成瞭鮮明的對照,作者似乎在嚮讀者暗示:這對青年的戀愛注定要釀成一場悲劇。再如第三十四章,苔絲開始嚮剋萊爾坦白身世時,作者對景物作瞭這樣的描寫:爐灰像是一片“酷熱的荒野”,置身在那紅色的火光中,讓人覺得像末日審判時那樣“陰森可怕”,苔絲脖子上的鑽石像癩蛤蟆的眼睛那樣“不懷好意”。這又是一個不祥之兆,預示苔絲坦白之後,迎來的將是一場災難。
《苔絲》發錶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小說剛發錶,一度遭到資産階級衛道士的猛烈攻擊。但是,攻擊並未能掩蓋它的光輝。哈代到瞭晚年,他的作品已受到英國公眾最高的推崇。如今,《苔絲》作為一部震撼人心的悲劇傑作,已成為世界文學寶庫中一顆絢麗的明珠。
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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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文艺复兴时期的一本著作,故事以现实和虚幻相互交织为主,就喜欢这种调调!除了味有点大,书稍微有点被压到之外其他都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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